2014/12/27 14:2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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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
1924年3月20日
△我对于新南社的感想
南社成立于前清已酉之岁。由吴江陈巢南(去病)柳亚子(弃疾)所发起,以排黜满夷,鼓吹共和,提倡气节,发扬民族为宗旨。至辛亥秋,义师克复神州,虏运遂斩,民国肇兴,文字有灵,河山还我,盖极振古以来未有之盛。论者咸谓光复之功,南社与有力焉。至中华民国十二年秋,柳亚子等又组织新南社,其宗旨为整理国学,引纳新潮,提倡人类的气节,发挥民族的精神。或有谓方今研究新文学者,正大有人在,不应由湛深旧学者提倡,为之推波助澜。此说似矣。然不佞之意,则有不同,且以为或者之说,实未明夫南社组织法也。不佞生虽晚。顾于南社十五年之历史,潜察默识,固雪亮于胸中,不能不为之剖白,敢清为略言之。
南社始终抱革命宗旨者也,服从孙大总统中先生兼信仰其三民主义。社中人物,以国民党(即旧时之同盟会)为中坚。兹举其尤著者,如黄克强兴,宋渔父教仁、陈英士其美,周实丹实,陈蜕庵蜕,宁太一调元,陈勒生子范,孙竹丹元,实为我中华民国开国诸杰士,大半皆杀身以成仁者也,自余佐命元勋,生存者不能备录焉。自民国以来,社中人物,多有背盟弃约,败德丧义,靦颜臣事伪庭,猎取官禄者。十二年秋,口口攫位,卖身无耻之徒,公行贿选,颂莽功德,吾宗某不肖,竟尔堕落,甘与禊?为伍,卅年名德败于一朝。嗟乎嗟呼!此可为痛哭流涕者也,尚忍言哉!即其他貌合心离,阳虽未叛,而反覆出入,私通伪庭者,亦复正多。总之无彻底澄清之见解,则一旦利势当前,其不令智昏者几希矣。呜呼!士君子立身行已,其生死关头,恐在于此。况吾社之大纲,以标揭于天下者,尤全在此气节两字。口诛笔伐,非吾辈之任而谁任哉?吾尝慨但知种族之当革命,而革命成功以后,不能辨夫顺逆之途者,其人格之结果,不至一败涂地无可挽救不止。盖认题未明,夫安得而不乖戾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理固然矣。
亚子既为社中盟主,对于此种败类,痛心切齿,愤然尝思摔而去之,因益念夫我中山先生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节概,百折不渝,终始如一,劳苦功高,以缔造此中华民国,而元凶大憝,魑魅魍魉,神出鬼没,驱伐而靡穷。相从部属,如陈林诸逆,竟相卑反噬又嫉夫旧文学为向来文妖卿愿所窟穴,思欲扫荡而廓清之,非改组不为功。于是乎有新南社之组织。盖其宗旨,目其最简单而言之,仍为贯彻提倡气节之主义也。不然,中国文学,亘数千年,博大优美,实驾泰西各国而上之。亚子本深于旧学者,岂此区区为懵然也耶。特其思想之趋于极新,趋于过激,是诚有之。其实亚子之意,固不问其为新为旧,为过激为非过激,即或斥之为无父为无君,亦无不可承认(陈先生巢南笑谓亚子曰:子诚无父无君人也。其怀抱乃若此。语见亚子吴根越角集后序。陈先生之言,实戏之耳。然世之诋亚子者,则辄亦为是言)。推亚子之意,苟使吾身得殉主义而死,亦所不恤。冥心独往,一意孤行,行乎吾心而安,即为理之至顺,强立而不可复返者也。
故吾尝谓亚子者,于臣为忠,于子为孝,于士为义,于妇为烈。方之古人,则张子房之佐汉,鲁仲连之义不帝秦,同此孤怀也。方之今人,则我国之中山先生,与俄国之列宁先生,其坚毅卓绝,庶几同焉。
夫平则致和,激则召争,固也。然过激思想,人人具之,特有发扬与潜藏两种区别而已,读屈原之离骚,杜陵之诗史,其悲天悯人可泣可歌之状,时流露于字里行间,又如司马迁之报任少卿书,李陵之答苏武书,杨恽之报孙会宗书,愤懑极矣,其词气非过激而何哉?宋明末造,孤臣孽子,痛祖国之沦亡,发为著作,其音声往往流为激越,大抵国家观念愈重,则过激之心亦愈烈。事之所必然,未必全属气愤之冲动也。我敢称过激党之宗旨,其苦心孤诣,实可以昭告吴天上帝而无愧怍,其胸中之悲愤抑塞,岂如匹夫匹妇自经于沟渎而世莫知之者耶。惟是激之过,过而极,则日暮途穷,难免于倒行逆施,而终履于至危之地。若夫盖棺论定其为人,则我虽百死,虽冒天下之大不韪,犹当矜而恕之,遵而重之,何则?其行为虽过激,而其志不大可哀乎!
是故我愿世之对于新南社,群须谅其建设之孤衷,即或极端反对新文学,亦尽可持各自为政主义,不宜专肆谩骂,继以攻击。天下后世,自有公论,固不必专事破坏以为快耳。
上月在松江旅邸,与我友复庐痛论社事,至昏夜未睡。吾友深韪我言,意犹未尽,故复放笔书之。知我罪我,皆所不计。至文辞之草率,尤所不计也。
十三.三.二十作于金山
KT君对于我过情的谬赞,我只有惭愧。我是一个人类的堕落者,社会的寄生虫,把什么来比拟到世界的先觉呢?不过我以为在今日的中国,社会革命,政治革命和文学革命,都有等量的重大;我的主张新文学,是目的,不是手段,不知KT君以为如何?
亚子附注
(原载《新黎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