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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剩”的诉说

2020/8/25 0:29:05    作者:  顾桐生(口述) 庄树强(整理) 来源:     【字 号:  】   点击量:1435

  我姓顾名桐生,号荣坤,乳名阿桐。1922年生。父亲顾石泉继承祖业在乌镇北花桥附近开一爿酒店。我兄弟三人,大哥比我大15岁,二哥大我12岁。我六岁时丧父,后因祖母和母亲不善经营,酒店生意每况愈下。大哥大嫂分家自立,从此家道中落。

  我14岁辍学谋生,经父执姚桂康老伯介绍在乌镇西栅杨永泰南货烟杂楮模店学生意。1937年8月13日,日军在上海发动侵略战争,农历10月间日军经过乌镇,杀人放火烧房,百姓苦不堪言。1938年乌镇来了朱希、汪鹤松部队,他们宣传和动员抗日,招收爱国青年办青年服务团、干训班,开展军事操练。当时参加的热血青年不少。我和邻居青年赵恒和桐油店学徒杨阿龙一起报名当兵,由于我个子矮小,就派在司令部当勤务兵。

  我在司令部蹲了六个月。看到这支部队对汉奸格杀勿论,对土匪亦格杀无赦。朱希、汪鹤松等当官的常常对下属宣传抗日爱国道理。参谋长姚壁城、军法处长朝昌在士兵中都很有威望。当时在乌镇一带地方抗日声势日甚,社会稍稍安定。我在抗日部队里每月还拿到津贴费,心情很高兴。但是,这支抗日部队使日寇坐卧不安,虎视眈眈。这年9月,日寇发动了秋季攻势,朱希部队在练市镇乡下杨开庙钟家墩被日军包围,战斗失利,伤亡惨重。我在混乱中逃脱,到严墓(铜罗)大哥店里谋生。

  1939年3月某天,日军到严墓扫荡,他们是冲着当时驻在章奥村的吴江县政府和一支数百人的抗日队伍——县大队来的。老百姓闻讯四处逃命,我随兄嫂逃到长浜乡下。兄嫂担心店里财物损失,叫我回去守店,说我蹲过部队,胆子大些。我推不掉,只好潜回店中。当晚枪声不断,我睡不着觉。等天一亮,我就锁上门逃出去,在乌家桥柴树花头看见有人逃命,后面有日军追赶。我急忙躲进一户人家,这家有老夫妻两人和一个17岁儿子,名叫王阿三,原本有点面熟,他的个子比我高大。一会儿,日伪军虎狼似地挨家挨户砸门,搜查“支那兵”。门被打开,进来一个日军一个伪军,用枪对着我们两个青年,要当“支那兵”抓走。王阿三的母亲跪下苦苦哀求,不允。我俩被押到镇西汇戴福田羊行,用绳拴在羊栅栏上。后来,陆续押来一些老百姓,连我们两人一共12个人。一个日军叽哩呱啦对我们说一通,然后翻译告诉我们,说日军要到章奥村打支那兵,叫我们带路,不带路就杀头。谁都明白,带路就是当汉奸,抗日游击队是不会放过的;不带路,日寇扬言要杀头。此时有一个50来岁的农民吓得站出来,混身颤抖,不知所措,其他人都默不作声。那个日军又吼了几声,翻译又讲了一通,最后将我们12个人一起押着向章奥村走去。两旁有三个日军、四个伪军荷枪驱赶。后面有日军数人压阵,都佩着刀。我们12个人被押着,像螃蟹似的一串慢慢朝前挪。走过枫桥正朝香烟浜方向走时,不知什么原因,日军突然对我们下毒手。前面三名同胞先被日军推入河港里,由于有绳子相互连着,后边的同胞赖着,日军接着用枪戳他们下河,惊恐中惨叫声骤起。日军举枪就打,用刀就戳,残忍至极。我与王阿三被捆在后面还未跌下河去,但已吓得魂灵出窍,急得大喊“我不是支那兵,我不是支那兵”。这时过来一个年纪较大的日军用刀子割断了我和王阿三之间的绳子,一把将我拽开,还用上海口音说一句中国话,“小孩的勿是支那兵”。刹那间,我惊魂未定,而王阿三和其他同胞都已惨遭杀害了!

  这批敌人找不到目标,杀了所谓的“支那兵”后就回到镇上。把我押在东汇角木桥堍日军放枪械物资的一间房子里,用绳子拴在长靠椅上。一个日军用燃着的烟头刺我的脸,猝不及防,痛得我忍不住惊叫起来,他们都哈哈狂笑。一个伪军到我面前说,替东洋先生做事会有好处。我心想决不当汉奸走狗,嘴里直叫痛,不理睬他。下午,又一批日伪军返回,捉来四个青年农民。我被提出去,和那四个青年站在河沿上。日军先将那四个青年推入河中,然后推我,我死抱住身边的一根电杆木,大哭大叫“我不是支那兵”。一个日军正要用刀来刺我的手,另一个红面孔日军过来将我拖回屋去,仍拴在长靠背椅上,方知敌人是吓唬我,继续拿我取乐。一会儿,听见门外枪响,知道四个青年农民未免虎口,我是又怕又恨。

  天快黑时,那个会说上海话的日军,拿了一只饭盒过来,为我解了绳子。一天来我滴水未进,在死神面前忘了饥渴,现在看到饭盒,感到饿得很。他让我吃了饭,然后叫我在一堆军大衣上取几件,跟他到另一间小屋里。他问我家里是干什么的?有些什么人?我告诉他做小本生意,家里有祖母、母亲、兄嫂。他把军大衣铺在地上,坐下,对我说他在上海开一爿钟表店,有三个孩子,说我像他的一个小孩。并示意明天放我回家。我连声道谢,心想碰到好心人了。晚上我就睡在这间小屋的地上。待到天亮,那个日军果然将我放了,还送我走过木桥,挥挥手叫我走吧。我犹豫不定,但看他脸上真切和气的样子,就撒腿跑了。

  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我国的罪行是罄竹难书的。我是日寇屠刀下的幸存者,三次虎口余生,于是乡邻都叫我“杀剩”。屈辱的历史虽已过去五十多年了,那时濒于亡国灭族的痛苦情景仍历历在目,余恨未泯。忆述这段经历,使年轻人不要忘记国弱被欺的沉痛教训。

 

  附注:顾阿桐。1984年退休职工,曾在青云供销社、县日用杂品公司工作。现住松陵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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