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枪声

  1943年初夏的一个傍晚，我和同学们散步在垂虹桥畔，沿着火车路向南走，看见护路棚（当时日寇为防止游击队破坏铁路，强令乡保长派村民值勤护路所设）里蹲着三个身穿兰色短衫裤的人，都以为是护路值勤的。他们见我们几个学生，也毫不介意。当我们兜了一圈回校时，远远看见一个鬼子兵扛着枪，自北向南沿路巡逻而来，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伪军模样的人。

  校园静悄悄，学生都在上晚自习，忽然传来一声枪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有几位女同学回宿舍经过学校后门时，听到门外有呻吟声，就急忙告诉总务王振球先生。王先生就到后门去，果然听到呻吟声，他马上报告张巽瑜校长。张校长召集住校和几位老师到后门查看情况。后门一开，朴通一声跌进一个满身血污的鬼子兵，他脸色惨白，气喘嘘嘘，嘴里断断续续说：“支那兵……警备队……。”这时大家方明白刚才枪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有人主张把鬼子兵推出门外，有人主张将鬼子兵埋掉。最后校长考虑到师生和附近百姓的安全，决定将奄奄一息的鬼子兵抬进学校，还叫校医在鬼子伤口敷些药棉，校长给日军警备队摇了电话。一会儿，来了一小队鬼子兵和几个汪伪特工，他们武装警戒如临大敌，不许人出入走动。校长将日军宪兵队长、警备队长领进医务室，幸好这个挨了枪子儿的鬼子兵还未咽气。他撑起精神向上司报告了在巡逻时遭袭击，枪被缴，后来爬到校门口被抬进学校的经过。这时，宪兵队长和警备队长脸上的肃杀之气稍稍抹去。他们立即吩咐部下将伤员送苏州抢救。接着，日军警备队带着一群鬼子兵在出事的铁路边搜索，一无所获，就把附近的保甲长和值班的护路村民抓去审问一番。

  那几天学生们都不敢到铁路边去散步了，学校里笼罩着灾祸将要降临的气氛。后来知道那个鬼子兵未到苏州，就死在半路上了。日军宪兵队还给学校送来一匹白布和一箱肥皂，说是感谢学校。此时，大家才感到平安无事了，恐惧的心才平静下来。而那掠过夜空的枪声始终留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