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藏砚 一显古镇先贤意气

　　陆佩芸刊“分湖”

　　麋砚庵主铭文

　　陆佩芸刊“阿葆”印

　　陆赓南题徐江庵像 

　　麋砚庵砚 

  《文房雅玩———苏州博物馆藏文房用具》一书，2011年文物出版社版，内有原芦墟陆宅藏的一方“端石天然砚”。背有一段铭文：阴文隶书“麋砚盦主书画研”，阴文行书“庚申之秋，与伯子赓南寓都门手帕胡同，偕游宣武门内小市得此。石质细润，足供文房清品。树棻识”。这是一方端溪天然卵石制成的上等砚台，并伴有一段耐人寻味的文事。

  刻款人树棻，为芦墟陆宅的陆树棻（1895~1953），字佩芸、晚云，号涵春阁外史，曾用名陆棻、云棻、芬木等；斋名为涪斋。为陆宅主人陆映澄第三儿子；苏州名画家庞美南的二舅。陆佩芸从小受到严格正统教育，通经史子集，才学满腹，精研篆刻、丹青、书法，为吴中知名书画家、篆刻家及大收藏家。陆佩芸富收藏，善鉴赏，曾用200担米换回唐寅名画真迹，成为当时文物鉴定行内的美谈，在吴中古玩圈享有盛誉。上世纪40年代王季铨编《明清画家印鉴》收入佩芸先生家藏数百枚印钤，内有：方士庶、王翚、沈焯山、徐溶、汤贻汾、黄均、董浩、顾洛等明清大家。民国26年（1937），苏州图书馆出版的《吴中文献展览会特刊》列出佩芸先生藏品：祝允明小楷、沈永令水仙湖石、李治运墨兰、吴心禅文笔峰图、俞岳山水、徐溶山水、陆燿山水花卉等30余件。

  陆佩芸与吴待秋、吴湖帆交友情笃，曾为吴湖帆续妻顾葆珍刻印“阿葆”。篆刻风格宗杨龙石。曾出价每字银圆一元收购杨龙石印章，得百余枚，又重金收得杨龙石印稿一部，并编辑《杨龙石印存》一册。喜作杨龙石款章，几能乱真。书法宗黄山谷，因黄庭坚号涪翁，佩芸先生自号涪斋，字得山谷体精髓，笔势俊俏，力透纸背。国画山水花鸟出入宋元之间，格调高古。近代芦墟书、画、印、收藏无人能及陆佩芸。从这方“端石天然砚”的刻款可领略其刀笔风韵。

  铭文中提及“伯子賡南”，是其大哥陆赓南，陆映澄的长子。陆赓南（1890～1932）名树棠，字赓南，号麋庵居士，为陆龟蒙三十七世孙。陆赓南从小受到正统文化教育，六岁入太夫子黄子牧之门，颖悟异常，十四岁通熟六经，又从太夫子沈致和在家得授帖括之学。十七岁（1906）赴郡县试，考秀才名列前茅。清朝维新变法，废科举兴学校，陆赓南考入上海竞业中学，一年后改入上海震旦学院，学习法文和其他学科，毕业后，又考入南京南洋方言学堂。光绪三十四年（1908），北上改入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宣统元年（1909），以主事签分法部编置司西蒙科供职，同时仍留大学学习。

  辛亥革命（1911）风起云涌，推翻清皇朝，陆赓南从北京大学毕业南归，至吴下从学于王鹤琴、曹叔彦二太夫子之门，研究古文经史之学，学业大进。与同乡陆廉夫、沈雪庐、汪籥六等为好友。至民国6年（1917）中，精究目录之学，广收善本和先贤遗稿、故乡文献，编释著书，并以金石书画自娱。

  民国6年北上，应文官考试及格，经国务院铨叙局签分到财政部，任公债司第三科办事，走上政务仕途，至民国15年（1926）一直在财政部供职，曾任财政整理会办事、关税筹议处委员等职。十余年政府财政工作，陆赓南恪守不怠，对一切财政情形和经办档案了如指掌，成为财政专家。民国9年（1920），受北平中国大学之聘，任法文教授，任教六年。铭文中的“庚申之秋”，正是1920年，陆佩芸游历到北平，陆赓南陪同一起寻访北平骨董市肆，得到此砚。

  陆赓南自号麋庵居士，其斋名“麋庵”，是因为得到一方明代陈继儒用过的古砚。同里金松岑为陆赓南写小传中记：尝得陈眉公遗砚，颜其斋名“麋庵”，而同邑画师陆廉夫为绘“麋砚庵填词图”，遍征名人题咏。陆赓南在自传中也记：平生尤爱一古砚，为明云间陈仲醇徵君所遗，墨花斑剥，古雅绝伦。取远近名流题咏盈帙而别署“麋庵”。

  陈继儒是明代四大家之一，与沈周、文徵明、董其昌齐名，陆赓南得到其遗砚，当然奉为至宝。文人喜收藏文房旧物，为历代风气，与前人之物相聚，有意气相通之乐。得到挚爱之物，往往会取名号和斋名作纪念，既记录收藏轶事，更是对古物所内涵文化的一种继承。乾隆的“三希堂”因为藏有三件晋人法帖而得名。大学者、金石家吴大澂，藏有古代将军印二十八枚，遂以“二十八将军印斋”命名其室。书画大师吴昌硕，他的斋室叫“缶庐”，是因为他珍藏着一只友人赠送的无字古缶，故名“老缶”。

  而今这方“端石天然砚”归入苏州博物馆所藏，其归藏经历肯定有一段故事。从透彻金石意的山谷书体中，感受到古镇先贤的意气和情怀。这气和情，随岁月的抚摩，益发纯浓和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