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古话的了解主要源于我的母亲。母亲虽然只上过几天学,但是认识很多常用字。她在生活中积累了大量的老古话,用起来得心应手。在过去的岁月里,母亲的老古话是一种暖心的陪伴。老古话语言精练、生动形象、通俗易懂、耐人寻味,即使片言只语,也意义深远。老古话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富有情趣,更富有哲理。
作者母亲
育人理念篇
父母的育儿理念是“棒头上出孝子”“有打有骂有食甜(食甜即宠爱的意思)”。今天想来母亲的理念仍然是非常有道理的。我们姐妹俩良好性格和行为习惯的养成都有赖于父母的教导。
漫画“棒头上出孝子”
小时候,母亲常常说:“想出来的志气,教出来的臭气。”做人要勤劳,做事要动脑筋,不可依赖大人。这样古话还有很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吃一通苦头学一通乖”“越吃越唠(馋的意思),越白相越懒”“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会种田看上埭”“爷有娘有不如自家有,靠兄靠弟不如靠自己”……
表情包“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吃一堑长一智
母亲最看不惯我们说空话大话,“隔夜说天话,明朝原勒(仍在)灶屋!”做事要耐得住性子,少点抱怨,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拉不出屎怪茅坑”,所谓“做一行,怨一行,到老不在行”。
无论做哪一行都不要浮躁、要沉下心去做
儿时家里穷,但“人穷志不穷”。母亲要我们做人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小辰光偷根针,大了偷块金”。穷人的孩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过不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算富人家孩子也要学会勤俭勤奋,不然怎么会有老话“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富不过三代”?
布满补丁的衣服
岁时节令篇
“三月三,鲈鲤上岸滩”“清明螺,赛过鹅”“秋风起,蟹脚痒”“冬节团子年节糕,清明粽子稳牢牢”……说的是时令里的美食。国人崇尚“不时不食”,有这些老话在,就不会错过时令美食,让行走在时光中我们有足够的暖心享受和温馨回味。
清明螺,赛过鹅
螃蟹
团子
农耕生活靠天吃饭。雨天时母亲会唠叨:“落雨只怕天亮”。意思是,如果下雨天天气比较亮堂,说明这雨会下很久会影响农耕。“南风吹来要收稻”,吹南风,意味着要下雨了,所以赶紧要把农田里的稻子收起来!
收稻
“三朝雾露发西风”“春天冻死犟汉”“春捂秋冻”“吃了清明粽,还要冻三冻”等包含了天气变化规律和养生道理。
粽子
生活哲理篇
母亲的老古话里也蕴含着为人处事的哲理。有一次母亲的表哥过来我家借钱,说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母亲只给了他一小袋米,说家里也很困难,没有钱可以借。没过几天,隔壁婶婶家小孩在玩耍时摔了胳膊,动手术需要钱,婶婶急得团团转,也来我家借钱。母亲二话没说,把积攒了好久的十块钱借给了婶婶。我很奇怪母亲的做法,母亲说:“救急不救穷,你大舅好吃懒做,不能借给他钱,不然还要来借,要让他想办法自己挣钱。婶婶家的事情火烧眉毛,先救孩子再说吧!”
俗语“救急不救穷”
还有很多这样的老话,仔细品味,很有道理。比如:“落雨晓(“晓”是“不”的意思)爬高墩,穷人晓攀高亲”“冷在风里,穷在债里”“隔行如隔山,隔行不隔理”“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不怕用头大,只怕没来路”“东山望到西山好,西山也浪(浪是在的意思)煨行灶”“到啥山,斫啥柴”“长路没轻担”“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金窟银窟不及屋令的草窟”“坐吃山空”“有钿难买老来瘦”等等。
人际关系篇
母亲常跟我们说,与人相处是很有学问的,不要斤斤计较,要宽宏大度。“真心换真心”“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远亲不如近邻”。新结交的朋友开始很好,后来慢慢冷落,就是计较太多,“新箍马桶三日香,再过三日臭烘烘”“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漫画“远亲不如近邻”
有的老古话背后有口口相传的经典故事。比如,有一新媳妇嫁到夫家,小姑子经常为难嫂子。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小姑子感叹到:“团团一桌自家人,只有阿嫂别家人!”新媳妇可不一般,很机灵,回应到:“金盆牡丹挖出去,飘来杨树倒生根”。意思是说你这装在金盆里的牡丹再好也要嫁出去的,我这棵杨树虽然不金贵,却能在这个家里生根,到底谁最终是别家人?小姑子顿时羞愧难当。
老古话言简意赅,对某种事物形容非常到位。比如:“相打窟里借拳头”比喻提出的要求别人也是急需的,很难做到;“满房亲昵子,及不来里床角落里的瘪老子”形容子女不孝,还不如自己的老伴好;“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比喻不达目的不罢休,也比喻不到实在无路可走的境地不肯死心。
老伴
老古话有地方特色,有专门表达的意境。记得庙港有句老话叫“阿毛决定陆三官”,表示事情已经决定,不再改变。这里面还有一个典故呢!阿毛是村上百里挑一的美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登门求亲的小伙子踏破了门槛。小伙子们都在迫不及待地等阿毛最终的选择结果。等啊等啊,好多天过去了,终于阿毛的爸爸出来了,高声宣布阿毛的决定:“我家阿毛已经决定陆三官了,大家请回吧!”从此以后,“阿毛决定陆三官”成了庙港特有的老古话啦。
时光流转,年轮碾过岁月的风霜,母亲走了,然而母亲的老古话依然留在我的内心深处,如冬日咖啡,在几丝苦涩中回味出温馨和苹果般的清香。
作者结婚那天与母亲合影
当然,大多的老古话是目不识丁的人们在农耕生活中口头流传下来的,存在着一些不足。有的比较粗俗,有的比较消极,有的带着封建迷信色彩,还有的存在男尊女卑的思想,所以我们也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老人言
西横头老古话有很多,我知道的只是其中的一二。现在大家都很重视吴方言,鼓励讲土话的同时,也可以讲讲意义深远的老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