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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25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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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遇佳人——南社傅屯艮的传奇情缘,连南社主帅柳亚子也感动了……

“吴江通”连续两年勇夺全国冠、亚军。


湖南醴陵人傅尃(1883-1930),原名熊湘,字文渠、钝根(也作屯艮、屯根)、钝安等,号君剑,书斋废雅楼、尚友草庐。他的名号多达30余个,居室书斋也多达十多个。诸如别号红薇生、红薇馆主,书斋红薇馆、梦甜室、息影阿、鹩借居、繁霜林、太山石室等等。这里的红薇生与梦甜室等等,还有本文题目里的《红薇感旧记》都与傅屯艮虎口脱险的一段经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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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屯艮像


傅屯艮是同盟会会员,南社社员,又是南社湘集的主持人。他14岁就毕读六经,16岁起,先后在醴陵渌江书院、长沙岳麓书院和湖南高等师范学堂就读,诗赋韵文,各体书法,件件皆能。青年时期他自取别号为“知生靡乐斋主”,立下宏愿,此生不求发财,不求腾达,更不求享乐,只想为国为民作出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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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社湘集第十五次雅集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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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熊湘集》


民国初年,傅屯艮出任《长沙日报》总编辑,面对声威赫赫的袁世凯及其爪牙,面对世俗之流力倡中华民族非袁莫治之说,力排众议,认定袁氏一旦得势必定称帝,犀利地著文讨袁。1913年6月,“二次革命”爆发,傅氏讨袁言辞更加激烈,锋芒毕露。可是“二次革命”很快就失败了。袁世凯对反袁情绪高昂的湖南加紧了控制,袁特派汤芗铭督湘。汤外号屠夫,手下的军法课长华世羲更是出了名的活阎王。汤一到湖南,立即照内线提供的黑名单大肆搜捕革命党人和反袁人士,傅屯艮名列黑名单之首,而且在傅的名下附有“于叛反时著言论,无不狂悖。悖逆之论,日出日奇,湘祸之大,该记者与有力”等言辞。(《辛亥革命丛刊》(五)《关于湖南“二次革命”的几束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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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芗铭


傅屯艮一介书生,自知凶多吉少,同南社社友黄钧(栩园)、龚尔位(芥弥)三人,仓惶从长沙微服出逃,奔回醴陵。可是湖南全省早已成为恐怖世界,醴陵城内更是缇骑满布。故里无人敢收留他。危急万分的关头,南社好友刘骧(镜心)引他来到醴陵王仙镇知名妓女黄玉娇家。当时黄玉娇正脱籍在家,闭门谢客,她知道傅屯艮其人,挺身而出,毅然将屯艮安顿下来,藏匿到她的妆楼之上,面对军警的盘查,玉娇从容应对,滴水不漏,终使傅屯艮虎口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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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娇


黄玉娇,本名少君,她来到玲珑馆取字玉娇。奇就奇在这“玉娇”二字,竟然暗藏“王乔”二字。王乔是神话人物,传说是东汉河东郡治(今山西夏县北)人,曾任叶县令,有神术,来往于县治与京师之间,从来不见有车骑,临至必有双凫飞来。一天有人用网扑而得之,竟是王乔所穿的一双鞋子。王乔殁后,所葬之处名曰王仙镇。傅屯艮早年在王仙镇开馆授徒,一直听老一辈讲起这古老的传说,对王乔这位仙人颇为神往。傅屯艮虎口脱险以后,醴陵盛传,黄玉娇就是王乔仙人再世,专为救护傅屯艮而来。有人说这是巧合,也有人说这是仙机,不同信仰者总有不同的解释,解释尽管不同,不过,所有的人都叹为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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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王乔


在黄玉娇处藏匿了十多天,傅屯艮感到终究非久居之地,风声稍缓,就遁逃出城,避居山野。王仙镇东有大山,三峰矗立,外形似狮,下有深洞,名三狮洞。世传仙人王乔仙人炼药于此,因此得名王仙山,也叫王乔山。傅屯艮进入大山,坦然独居,天天吟啸其间,面对蓝天白云、草莽群兽,以苦为乐。他向柳亚子报告了自己的遭遇,最后写道:“卜居万山中,捐妻子,弃朋友,块然独处,名其林曰繁霜,署其阿曰息影,字其居曰鹩借,文其卧曰梦甜。读书灌园,长眠饱食,风梳露沐,木居豕游。酌松露以为醪,引清泉而作供。红叶间落,寒山着花,白云归迟,疏林滞晚。风振衣而虎啸,月满槛而鹿啼,日夕所经,神思为豁。”(见《南社》第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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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社丛刻》第九集


傅屯艮的奇遇,感动了南社主帅柳亚子,柳专门为此创作了52句五言长诗《玉娇曲》,寄奉傅屯艮。傅屯艮经此际会,自署别号“红薇生”,铭记玉娇姑娘救命之情。红薇生,红,红妆;薇,如果去掉“艹”字头,那就是微,隐身藏身之谓,加上一个“艹”字头,似乎更加隐蔽一些;生,双关,既可解作“书生”,又可释成“使之生”。有了“红薇生”,傅屯艮又取了个“红薇馆”的斋名,请人刻成印章,随时钤用。以后,还有“红薇”“红薇馆主”等等名号。南社社友上海松江的姚鹓雏,专门创作了一个《红薇记传奇》,传奇中的主人翁就是傅屯艮,不过姚径直取名为“傅红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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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亚子


次年,玉娇适人(女子出嫁),傅屯艮闻讯不胜惆怅,作了《红薇感旧记》,怀念侠骨柔肠的玉娇姑娘,痛斥血腥横行的北洋军阀,寄示柳亚子。没数月,玉娇因为不见容于大妇,被逐回到玲珑馆。甲寅(1914)闰五月,傅屯艮冒险入城,与玉娇姑娘作三夕之会,并赋《玲珑馆词十首》。1916年6月6日,袁世凯自毙,汤乡铭被逐出湖南,傅屯艮恢复自由,出山时,重见玉娇,欢聚数日,匆匆赶到长沙,继续主持《长沙日报》,临别,作了《后玲珑馆词八首》。同年11月,玉娇到长沙与傅相会,返回醴陵时,傅赠诗与她订约:“今后相逢定何许,重来相约莫差池”。然而那个年月,兵荒马乱,人事无常,1917年玉娇再度适人,离醴陵而远嫁,行前致书傅氏告别。从此天各一方,永负相会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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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退闇题《红薇感旧记题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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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题《红薇感旧图题咏集》


不久,傅屯艮收到了柳亚子邮来的《玉娇曲》,于是将《红薇感旧记》及前后玲珑馆词18首,邮寄南社社友,征请作图和题咏。南社社友个个诧为奇遇,又因为有柳亚子帮助征集,大家纷纷动笔奉画呈书。黄宾虹与蔡哲夫各绘了一幅《红薇感旧图》,有了图画,题咏者更是一日多于一日,傅氏将社友全部图画、诗词、序跋、曲子汇成《红薇感旧题咏集》,厚厚一叠册页,丹青、书法、印章,朱墨灿然,精彩纷呈,准备校刊后印行问世。不料,《长沙日报》馆被人放火焚毁,那夜傅屯艮正好外出,人是幸免于难,可是衣物书籍,全部付之祝融,最为痛心的就是那厚厚的《红薇感旧记题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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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宾虹绘《红薇感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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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哲夫绘《红薇感旧图》张延礼题诗


在柳亚子的热情帮助下,傅屯艮重新从《南社丛刻》《长沙日报》以及其他报刊上,一一搜罗,追写成册。冒着军阀混乱的战火,傅氏怀抱重新搜集的《红薇感旧记题咏集》,视同拱璧,到上海会见柳亚子。柳亚子于中华民国8年4月1日,作了一篇序,然后资助经费终于将《题咏集》刻印数十份,分赠社友。《题咏集》的序文题跋,主要有柳亚子、汪兰皋、蒋万里及傅屯艮等5篇;诗作主要有柳亚子、高旭、胡石予、王大觉、高吹万、姚石子、余疚侬、姚鹓雏、叶楚伧、胡朴安、周芷畦、凌莘子、吴悔晦、李洞庭、田星六及傅屯艮等19人177首;词有王西神、叶中泠、邵次公、张素、许观、陈蝶仙及傅屯艮等10人28阕;还有吴梅的4首曲子。同时,请黄宾虹、蔡哲夫再次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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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天遂题《红薇感旧记题咏集》封面


黄宾虹补画图成,附有一首七绝:“高馆移栽官样花,不随凡艳斗春华。它年合抱婆娑树,几辈秋风怅日斜。屯艮社长先生属正 己未四月宾硔朴存”;蔡哲夫补绘的《红薇感旧图》有一段题记,录如下“乙卯秋七月十七日,余在泉唐吴子和陆贵真二女史家,为屯艮社长曾画是图,去年长沙之役毁于火,今属补绘。回首四年间,吴、陆两姝亦不知何处去矣,吾之感旧未审较屯艮孰深耳。蔡守哲夫并志,时己未三月也。”下钤朱文印章二:“顺德蔡守”“水窗”。画中另有张延礼的一首七律:“党锢知名旧少年,一纵虽乱得相怜。蝶因邂雨劳花护,燕不营巢负月圆。未及成阴传画稿,可堪本事入诗笺。禁垣仿佛前尘在,辜负星辰夜夜天。 己未首夏为屯艮社长题 丹甫张延礼”,下有白文印章:“延礼”,图左盖有哲夫的朱文印章“检泪为图”。《红薇感旧记题咏集》封面,由昆山擅长挥洒鸡颖的余天遂题写,内页由章訚与刘三题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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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屯艮大篆题《分湖旧隐图》


记得“补白大王”郑逸梅在他的《南社丛谈》里,谈到傅屯艮有“梦甜室”“息影阿”“鹩借居”“繁霜林”等书斋与居室,用词颇为怪异,再加语焉不详,读来令人如堕五里雾中。读完《<红薇感旧记>题咏集》,以及《南社丛刻》傅屯艮给柳亚子的信,茅塞顿开。郑逸梅在他的书中还谈到一个“太山石室”,仍旧是在王仙山中,据说王乔仙人在此采药时,安排有三个石室,室中有石床、石臼。当年傅屯艮在石室洞口,镌刻了直径一尺有余的“太山石室”四字擘窼大字,至今尚存。当年,穴居野处的生活,在同盟会会员、南社社员傅屯艮笔下,竟然充满了如此的诗情画意,意志不衰,精神不颓,真正可喜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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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屯艮指书对联(柳亚子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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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屯艮题《兰臭图》序下(柳亚子纪念馆)


一部《<红薇感旧记>题咏集》,尽显了南社文人的不同流派不同风格,决不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它是民主革命夭折、北洋军阀横行的历史见证。今天,品味傅屯艮的《红薇感旧记题咏集》,使后人看到了傅屯艮为国为民所经历的坎坷,更看到了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品性、追求和抗争。


END


本文编辑:梅雪芬、朱梦亭、吴英

图片来源:李海珉、馆藏及网络


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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