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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珠识小录——有关殷明珠身世传闻的几则史实说明
陈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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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殷明珠身世传闻的几则史实说明


      ▲殷明珠剧照(陈良提供)

殷明珠,吴江黎里人。她是中国第一位女电影明星。

在黎里古镇保护开发中,殷明珠被人们重新认识,她的身世及从影经历,被文史爱好者所关注并研究。笔者就是其中之一。在用心搜集有关史料的同时,我还聆读《江震殷氏族谱》,走访殷氏亲属,从而对殷明珠有了更深的了解。网络及相关媒体提及殷明珠身世的一些旁文,我不能认同。有些史实语焉不详,有些则有错当纠,虚者求实,如下八则即是。


殷兆镛不是殷明珠的曾祖

有关殷明珠出生的记述,一文是这样说的:“她的曾祖殷兆镛曾官至道光年间的翰林”。郑逸梅著《影坛旧闻—但杜宇和殷明珠》更是离谱,说“她的曾祖殷寿彭,殷兆镛,殷寿臻为清道光间三翰林。”事实真的如此吗?笔者查了《江震殷氏族谱》,可以明确的是殷明珠的曾祖不是殷兆镛,而是殷云鹗。原因有二:一为支系不符,殷明珠一系属江震殷氏的第五支系,也就是殷文彩系,文彩—九皋—元輅—绍麟—云鹗—文谟—恭辰—尚贤(殷明珠),可见殷明珠的曾祖是殷云鹗。殷兆镛属第六支系,即殷文远一系,殷兆镛是殷文远的曾孙。其二是二者辈份不对,殷兆镛对应第五支系同辈,就是殷绍麟一辈,即是殷明珠的高祖一辈,殷兆镛应被殷明珠称为“族高祖”才对。而殷寿彭与殷寿臻的辈份比之殷兆镛更高。

▲殷明珠的家谱世系图和殷明珠(尚贤)的谱系图

(陈良提供)  


 ▲殷兆镛的世系图(陈良提供)




殷明珠的名字来由

殷明珠谱名“殷尚贤”,小名龙官,对于她名字的由来有些文章说其父母视她如掌上明珠,故取名“明珠”;也有说她十分祟拜《宝莲历险记》中的女主角白珠,所以自己改名“明珠”。前者固然有它的合理性。殷明珠是殷恭辰的第二个小孩,也是四个小孩中唯一的女孩。殷明珠有一个哥哥殷尚志,可惜在1912年时因病夭折,逝时才12岁。父母对殷明珠的疼爱无可厚非,但事实“明珠”是殷明珠的字,“尚贤”则是她的谱名。以*珠为女姓名字在江南这一带很普遍,如“珍珠”“丽珠”“新珠”等等,殷明珠在《海誓》里饰演的女主角名就叫“福珠”。而对于后者,殷明珠在《中国影戏谈》一文中谈到她崇拜美国女电影明星白珠,“影戏诸艺员中予尤服膺白珠女士,时人称之曰宝莲,盖以宝莲历险记一剧而得名也,其表情之入妙,实非碌碌余子所可企及。”而在下文中,我们得知殷明珠并非因她崇拜美国女明星白珠而改名为明珠的。“予何幸乃得与女士同名,女士名珠,予亦以珠为字。”


殷明珠以”珠“为字,家谱中载(陈良提供)



殷明珠并非少年丧父

“可是正当殷明珠在学习、绘画与日俱进的时候,她的家庭却遭遇了变故,13岁那年,她父亲由于得病去世了,这对于殷家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这是某文中描写殷明珠少年生活的一段文字。香港科技大学人文学部副教授陈建华先生所撰《殷明珠与20世纪20年代初好莱坞明星文化》一文中也有“明珠幼年时丧父,家道中落”的描写;就连和但杜宇一起创立上海影戏公司的朱瘦菊在《述上海影戏公司创立经过》中也有“其时明珠的父亲已死”之说。事实并非如此,她的父亲殷恭辰,也名殷星环,据《江震殷氏族谱》载,他是在:“民国甲子十三年(1924年)二月初六申时卒,年四十五岁”。此时殷明珠年方二十,已在上海滩小有名气。她主演的第一部电影《海誓》早在1921年筹拍,1922年2月1日在上海夏令配克影戏院上映。所以殷明珠少年丧父所述不实,殷父和侧室徐氏早年随殷佩六(殷恭辰弟,殷明珠叔)去了广东,并在1919年生下殷明珠小弟殷尚慧。后回到黎里,还在1923年时担任了黎里市议会议员。


▲殷明珠父殷恭辰(星环)病逝时间(陈良提供)


殷明珠的母亲确是举人之后

“殷明珠的母亲张氏同样出身于书香门第,能诗能文,颇善丹青。”殷明珠的母亲张慕莲的确出身于书香门第,她的父亲也就是殷明珠的外公,是黎里的举人张鸣驺。张鸣驺,字学泉,号青士,世居黎里,光绪二年(1876年)丙子中举,五品衔候选教谕。生有一子二女,子名之颐,二女其一就是张慕莲。

殷明珠的外公积极参与里中公益事业,光绪十六年(1890年),他与沈光锦、王室蕃勘估督修黎里圩岸;光绪十九年(1893年),与沈光锦、王室蕃、蔡丙圻复修了黎里众善堂;光绪二十年(1894年),与汝光祖募捐重建了梯云桥,也就是俗称的唐桥。张家家境殷实,张家小姐接受教育和绘画也是情理之中。


  ▲殷明珠母亲张慕莲身世(陈良提供)



殷尚慧是殷明珠同父异母的弟弟

有文章称,殷恭辰还有个女儿叫殷尚慧,徐出。殷明珠则是张慕莲所出。我们在《江震殷氏族谱》中得知殷尚慧是殷恭辰幼子(1919—1986年),并非女儿。他又名殷治平,字敏之,号小环,另有一乳名叫翁生,说起这个名字还有个故事。殷佩六在反袁失败后暂避上海租界,不久后出任广东翁源县知县,殷恭辰患有气喘病,病根颇深,考虑到广东气候温暖,殷佩六又精岐黄,可以为其调理身体。殷恭辰便带着侧室徐氏一起去了广东翁源,在此期间侧室有了身孕,1919年3月,殷尚慧出生在翁源,所以取乳名翁生。殷尚慧12岁时,母亲徐氏身故,曾一度寄养在上海他的三叔殷幼琴处,后跟二叔殷佩六学医不果,去上海投靠其姐殷明珠,入职上海影戏公司。几经周折,去过香港、重庆等地。新中国成立后他回到上海,转到上海市公交公司当司机。其子殷建华,尚在上海。   


▲幼年殷治平(居中)与两位堂姐合影(陈良提供)

▲殷治平又名殷尚慧(陈良提供)



殷明珠父亲逝世时确中大奖

“13岁时,殷明珠的父亲殷星环突发急病去世,戏剧性的是她父亲逝世当日,生前买的彩票竟中了头奖。靠着这笔钱,殷明珠得以免于凄风苦雨的生活,和母亲移居上海,进入了上海中西英文女校学习。”这是网上一篇文章提及殷明珠身世的一段话,其中多处有错。

首先这个13岁是错的,殷父逝世时间为民国甲子十三年(1924年)二月初六申时,这在《江震殷氏族谱》中可以明确查到,当时殷明珠已是20岁了。其次殷星环(恭辰)也不是因急病去世,他得的是气喘病,一直在治疗,曾一度租住在上海租界,其中主要原因就是想用上海西医来治疗他的老病根。恰在租界期间他买过上海的彩票,也正是这张彩票,在他逝世时中了大奖,奖金是五万大洋。在他的幼子殷治平的回忆材料中有记载:“我在五岁时,一九二四年父去世,恰巧得到奖券头奖伍万圆,实得不详。此时大叔代为处理奖金,购置田地、房屋外,并开设公盛酱园于黎里镇。”

殷恭辰逝世时,殷明珠已在上海工作,说其此时“移居上海”和“进入上海中西英文女校学习”更是时间上对不上,显然是错误的。

     


▲殷明珠两个弟弟的家庭合照(陈良提供)



 殷家小洋楼不是殷明珠所建

▲殷家小洋房(陈良提供)


黎里“冯记油墩”店背后那座殷家小洋楼,一度传为乃1924年殷明珠所建。笔者在撰写《补白大王郑逸梅二游黎里》一文时,收集到的相关史料事实并非如此,又询问殷明珠侄儿,即殷治平的儿子殷建华先生得了到证实,殷家小洋楼实非殷明珠所建。

    据殷治平的自述材料我们可知殷明珠一家在殷父逝世前,因殷恭辰、张慕莲、徐氏三人已染上吸食鸦片恶习(为减轻病痛),家境日落,不时将田产抵押变卖给他的两个弟弟。殷明珠也从中西女校肄业开始工作。到1921年开拍《海誓》(时年殷明珠才17岁),再至殷父逝世,才短短三四年时间,殷明珠不可能挣有建小洋房的资金。朱瘦菊在《述上海影戏公司创立经过》也谈到此时的殷明珠经济情况并不乐观,“摄制还不到一半,女主角殷明珠生活上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她和杜宇已由合作而进入同情,即使没有工作,也清谈娓娓,不知日之云暮,这未免使倚赖她生活的母亲经济上发生了恐慌,逼她向杜宇索取拍戏酬劳,否则就此打断。但明珠是决不肯这样做的,她为了拍戏妨碍收入,自己也欠下许多债”。1924年殷家中了大奖,这才有了五万大洋的巨款,并以此购置了田地和房屋。殷家小洋楼的建造装修资金也是从此而来。



殷治平自述家境困难(陈良提供)

殷家老宅(陈良提供)


郑逸梅在《禊湖之行》一文中记述了他前往黎里殷家赴殷明珠弟弟殷鲁孟喜宴经过,其中有“到了夏家桥,上岸便为殷宅”一句话。我们可知他说的殷宅就是这座殷家小洋楼。郑逸梅受到了殷明珠、殷鲁孟及殷母张慕莲的殷勤招待并导瞻新闺,只见“重楼精筑,电炬舒莲,绮组缤纷,罗帷飒灑”。当时小洋楼已有电灯,并精心装饰。因为其间没有提到殷父恭辰,并查实到家谱中殷鲁孟的第一个孩子殷质刚出生在1928年1月,这样可以推算出殷鲁孟婚礼应在1925—1927年初期间,与小洋楼的建造装修时间吻合。

殷建华是殷明珠的侄儿,多次见过殷明珠,并参与接待殷明珠回国看病、探亲等活动,对家族事宜比较了解,笔者就此事询问殷老,他回忆到:“听父讲!爷爷去世后,即传来中了五万大洋!由姑母去接领取!所以有了后来给但杜宇开影片厂,在黎里建船码头,造洋房资金!”殷家小洋楼应是张慕莲用殷恭辰的中奖奖金购买房屋并重建的,用于其子殷鲁孟结婚用的婚房。

惜好景不长,“房屋在我十三四岁时,卖给了顾姓”,殷治平在相关材料中如此回忆到。小洋楼后即归顾姓人家所有,几经变更。在黎里古镇开发后,殷明珠之叔殷佩六的后裔殷文欢将小洋楼的东半部分买了下来,作为水岸寒舍员工食堂及管理人员宿舍。

殷明珠在中西女校时不会开汽车

“1918年,殷明珠被母亲送入了上海中西英文女校,彼时的殷明珠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并且运动很好,在校期间更是学会了骑马、驾驶汽车等,并且与一群男同学一块踢足球”。对于以上殷明珠参与体育运动的记述,笔者并无异议,毕竟上海中西女校是比较开放的,女子玩球骑马并不少见。唯独对这个驾驶汽车,笔者认为在中西女校是无法学习的,一是彼时的汽车价格是很昂贵的,加上驾驶员和保养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1918年版福特T型为例,1922年在中国成交价为2700大洋。此时的殷家家境不是很富裕,支撑不了其开支的。二是在校学习时,殷明珠才十四五岁,这样的年龄即使放在今天,父母和教练都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学汽车驾驶的,不要说那是在民国初期,汽车还是个稀罕物。三是笔者找到一份殷明珠考取汽车驾照的资料,那是在拍摄电影《邻家女》之时,由于影片角色的需要,女主角是要会驾驶汽车,因此殷明珠才在此期间学习了驾驶汽车的技术,并取得了驾照,当时的报纸还配发了殷明珠驾驶汽车的剧照。而在此前,说她在中西女校学习期间就会驾驶汽车显然是不可能的。此传闻的始作俑者应是郑逸梅老先生,他在《影坛旧闻——但杜宇和殷明珠》书中写道:“明珠具新头脑,新风格,什么舞蹈、歌唱、骑马、踏自行车,驾亨斯美(英国蜂雀牌汽车译音),她都有一手”。可能意识到错误,他在后来写的文章中就没有再提起殷明珠会驾汽车一事。


▲殷明珠驾驶汽车剧照(陈良提供)

▲殷明珠站在汽车旁剧照(陈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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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 编:李星雨

◆ 美 编:水丽芬

◆ 审 核:王来刚

  片:陈   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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