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26 3:14:38
作者:
王尔龄
来源:
【字 号:
】
点击量:2355
母校盛湖初级中学创设于1943年,10年后更名盛泽中学(为完全中学),自创始至今已阅整整一个甲子。愿以此芜文为母校寿,所谓“秀才人情纸半张”,我不敢以“秀才”自视,效而已矣。
我是在1944年入学的,当时规模很小,三个年级仅有四个班级。初创时期定校庆为11月11日(后来有所变更),新生入校,先学校歌,再过校庆。校歌至今还能基本记起(也许有些出入)大概是:“巍峨盛湖,乡贤奠定根基。我侪有幸同受化雨滋。时光有限,学业奥妙无涯,今生奋力学莫迟迟。勤朴勇诚,矢志不移,储材救国复兴自可期。毋忘前人,毋忘校训,我校师生共勉之。”歌词中的“勤朴勇诚”就是鼓励吾侪毋忘的校训,当年以大字写在很小的操场壁间。成年后始知校歌全词按诗韵(平水韵)压四支韵撰写,但一直不知词与曲出于谁氏手笔。
校庆日期的选定,首任校长马蜚英先生曾作说明。他说,这一日意义有二:一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于1918年11月11日,被定为“公理战胜强权”的纪念日;二是汉字直行书写时两个“十一”叠成“圭”,圭是美玉,期望学生成为良材。但他似乎还有未尽之言,当时难以说出,留待大家此后意会:第一次世界大战被看作“公理战胜”,抗日战争(二战的一部分)也将以战胜法西斯侵略而结束。1944年已经离此不远了。
就在这距离抗战胜利不远的年代,母校曾受到敌伪的诸多压力。我所亲历亲闻的就有如下三事。
当时敌伪已有规模,中学必须开设读经课,外语课只能开日语,不许读英语。母校有所应对。读经是读了的,以《孟子》为读本;日语也只得设置,每周三课时。这两门课都聘请前清秀才沈俊(字职民)先生担任,他教日语只应付了事,平时不布置作业,考题很简单,没有人不及格。英语还是设课的,课程表上写的是“选科”,其实不由学生自选,而由学校规定:初一学簿记,初二初三读英语,也是每周三课时,与日语相同,但教学要求则大异,日语只是敷衍,英语名曰“选科”实为正科。
我在入学之初,碰到一件“怪事”:日伪忽然命令我校上街演讲,作为“九一八”纪念。1931年9月18日是日军侵我东北三省的国耻日,敌伪要“纪念九一八”,无非要我们对日本帝国主义一手策划的伪满洲国说些什么好话。就在“九一八”枪响十三周年之日,马校长召来各班一人至校长室“面授讲辞”,要各人记住,不要增添,大意为:今天是“九一八”纪念日,这个日子想必大家都已知道,不须多说。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非常时期”需要大家努力,做工的、经商的、求学的都要各尽其能,用这样的共同努力来纪念“九一八”。这天,除了“演讲”者,还有十多位同窗结队上街,在北大街、南大街、花园街、庄面上停留,向店铺借一张凳子,站立上去照着马校长口授的“脚本”讲上三五分钟;自然,前面还有“帽子”:“我们是盛湖中学演讲队,今天到街上来向乡亲们演说。”但每一处我们只上一人去讲,原因很简单,既然“众口一词”,是不能重复的。记得当时在庄面上围的人圈最多,庄面上原是盛泽独有、举国无双的纺绸现货交售的特建市场,建筑规格统一,启闭定时,晨间正当开市,熙来攘往,人数很多。如今想来,马校长所拟讲辞,避开了敌伪希望说的内容,又用“想必大家都已知道”暗示“九一八”是个什么日子;“非常时期”固然是沦陷区报纸上常见词语,但也可以作完全不同的理解。马校长设计这篇演讲辞,既不媚敌,又不给抓住把柄,可谓煞费苦心。
敌伪对盛湖中学至少是存窥视之心的。在抗战胜利之年的校庆纪念会上,马校长追述了校歌曾受盘问的往事。敌伪有一次施以突然袭击,指着校歌中的“储材救国”,责问用意所在。马校长以“和平救国”对答。敌伪官员大概以为同样是“救国”二字,难以是此非彼。“和平救国”是大汉奸汪精卫说的,他用来作为屈膝投降的饰词,而校歌中的“救国”则以民族“复兴自可期”为目的,“储材”是为了“救国”,暗寓抗日的意思,两者有泾渭之别。当时尽管遇到了险阻,但是总算走出了困境。
草创时期的母校,在抗战胜利以后还遇到过立案(我已另文记述)、经费、校舍等困难,历尽办学之艰辛。由今忆昔,我们对它的发展、成长,自当倍加关注和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