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7/17 3:39:15
作者:
沈昌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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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陵镇南的“盛家厍”,它确实是松陵正宗的老街。这个老街区包括盛厍街、湾塘里、航前街和新开河两岸的横街。
一、老街的根源
松陵镇于汉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始建,当时属于吴,为苏州南的军事城镇。后梁吴越王钱镠在松陵建吴江县城时,跨松江两岸筑南、北两城。宋庆历七年(1047)吴江知县李问和县尉王庭坚,募集一些资金准备办学受阻,于是商议将此资金为百姓办一件实事。当时钱镠所建的南城已经不存在,但南城范围内,居住着松陵半数的居民,居民要办事过松江惟一的办法是用船摆渡。松陵地处交通要冲,苏浙咽喉,南来北往都要从这里经过,过松江时也只能用船。一旦遭遇风浪,船翻人亡的惨事时有发生,大家都说不便。李问与王庭坚决定在松江上建一座桥,解决南来北往的困难。此议一出,反对者、怀疑者都有,李、王二人力排众议,召工备料开始建桥,用去了上万根木料,建成千余尺长的木桥。桥的东西两端各建一亭,名汇泽、底定,亭中都标桥名“利往”二字,桥中间建垂虹亭。桥建成后跨越松江不必再借助渡船,百姓和过往官使商贾都叫好。因为桥的跨度大,俗称为长桥,形如长虹卧波也称垂虹桥。登桥四望周边景色极美,宋诗人蒋堂(980-1054)的《吴江长桥》诗说:“雁翅桥横五湖北, 翚飞亭屹大江心。鱼龙渊薮风月窟,若比广寒宫更深。”这一江南水乡美景,吸引了包括王安石、苏东坡在内的众多北宋文化名人,接踵连袂而来,登“九州绝胜”利往桥,尝天下珍味鲈鱼脍,在左江(松江)右湖(太湖)的人间蓬莱仙境中流连徘徊。文人们或歌或叹,留下了无数吟咏垂虹亭和长桥的瑰丽诗文。
利往桥是南北交通的要道。过往官员、信使、商旅终年络绎不绝。应游客、商旅之需,桥的两岸逐渐建起许多旅馆、酒楼、茶肆,形成了桥边的商市,垂虹桥两岸逐渐热闹起来。桥南宅第民居毗连还有古刹高塔,桥北客舟货船帆樯比肩,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文人墨客相聚酒楼茶肆,对酒当歌吟诗作画;贩夫商贾云集客栈旅店,呼卢喝雉长夜喧哗,真是楼阁千家,灯火两岸。垂虹桥是老街的根源,它的建造使老街区逐渐形成。
宋高宗赵构南渡,曾驻跸垂虹桥畔,中原士民扈跸南迁,江南小城松陵成了他们栖身的乐园。南宋时,这些中原来的移民,在垂虹桥两堍营宅而居,经营由中原带来的各种行业,南宋的150多年间,垂虹桥旁的街区多了一份中原的色彩。外地来的人赞叹松陵的美景:“垂虹五百步,太湖三万顷。除却岳阳楼,天下无此景。”
宋元战争,驻守吴江的宋军战败而退,长桥被毁。松陵由元军占领,元将领宁玉为长桥镇守使,扼守这一交通咽喉。元朝在吴江设州治,苦心经营这块江南富庶之土。元代吴江州长官修复了长桥并向东南延伸,最多时木桥有99孔。泰定三年(1326)吴江州判张显祖将木桥改建成石桥,六十二孔联拱石桥成为江南一绝。至正六年(1346),为解决水患,在运河西岸用巨石修筑从观澜坊向南长九里的至正石塘。对于元代的这些“大手笔”,在地方志书中都有翔实记载。我们可以读到:62孔的石桥,广其中三孔以通大船,两堍建汇泽、底定两亭并镇以石獅,桥中建垂虹亭,至正七年(1347)吴江州达鲁花赤(州长官)那海隶书“垂虹”二字楣于亭。气势雄伟的江南第一长桥和九里至正石塘成了吴江城外的奇观。元代文人许多讴歌垂虹桥的诗文在志书中留存下来,如萨都剌说长桥“江北江南连地脉,人来人往渡天河。”周权说“万家灯火水晶宫,令肃貔貅夜挝鼓。”柳贯在《垂虹亭晚眺》中说:“两岸星河涵倒影,千家楼阁载浮萍。”这些都是元代垂虹桥两岸街区的写照。
元末,至正十六年(1356)淮东张士诚攻占松陵,修筑了真正意义上的吴江 “城”。城设东、小东、北、西、南5个旱门和4个水门。旧例城内不准经商,商市都设于东、西门之外,所以自古至今我们把购物称作“买东西”。垂虹桥在吴江城大东门之外,桥的两堍尤其是北堍沿吴淞江往西,茶肆、酒楼、商铺一家挨着一家,这里既是过往客人的歇息之处,也是本地居民的购物场所。北堍就是后来的东门大街、航前街、湾塘里和南濠(城南护城河)街。
明代,垂虹桥几经修葺,文人们把这里作为他们宴聚之处。苏州的文人把垂虹桥作为他们送别好友的“长亭”和“灞桥”,例如明正德三年(1507)中秋,吴门才子唐寅、沈周、祝允明、文徵明等送安徽休宁人戴昭返乡,数十人从苏州出发一直送到垂虹桥, 由祝允明题“垂虹别意”四字引首,大家以“垂虹别意”为题纷纷作画写诗,唐寅画了“垂虹别意图”,文徵明写了一首诗:“久客怀归辞旧知,扁舟江上欲行时。多情最是垂虹月,千里悠悠照别离。”文人们将所写的 37首诗和一幅画,制成一幅长卷赠于戴昭。(这一幅长卷经历数百年,流落到海外,现为美国人克劳福特收藏。)文人相聚、送别时垂虹桥畔的老街区是多么的热闹。
明代万历年间(1537~1620)起,松陵有一种特殊的民俗活动“中秋踏灯”,也在垂虹桥畔进行。每当中秋,城内城外到处张灯结彩,鳌山灯海,焰火不绝,爆竹连声,长桥河水面上荡漾着五彩缤纷的龙舟,船上琴弦丝竹之声此起彼落,吴音侬语的吟唱抑场顿挫,轻衫长袖的倩女翩翩起舞。全城男女盛妆出门,在垂虹桥、长桥河畔载歌载舞,赏月聚饮、欢闹彻夜。县志中收录的顾伟《秋灯篇》说:“……土风又见赛秋灯,龙舟彩鹢相夸竞。……秋宵灯火彻江城。争连冶袂探花饮,共踏长桥玩月行。……灿灿游人齐眩服,盈盈艳女特当垆。豪门得赏鳌山景, 深夜宁愁凉露冷。钓雪滩边火树新,垂虹亭下星桥整。别有殊方献鬼功,机关走马实玲珑。……最是龙舟喧夜棹, 满湖丝管争欢笑。……”描述了松陵“中秋踏灯”的盛况。每当八月十五中秋节之时,垂虹桥畔、长桥河上、老街区内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民国4年(1915年),县知事丁祖荫及后任周焘重修垂虹桥与垂虹亭。1957年8月垂虹桥被列为江苏省第二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时仅剩47孔,长237米,垂虹亭为一层四方形攒顶亭,四面各开一个拱门,亭西的拱门旁嵌米芾诗碑,碑文为:“断云一叶洞庭帆,玉破鲈鱼霜破柑(霜字原写作“金”字,圈去另加一小的“霜”字)。好作新诗寄桑苎,垂虹秋色满江南”。虽然作为重点保护单位,但并没有认真加以保护,江南第一长桥终因年久失修在“轰轰烈烈”时的1967年5月一个晚上轰然倒塌,桥石被运走,垂虹亭也拆掉,米芾的诗碑也不知去向。桥没了,亭也没了,但“垂虹”二字却久久留在松陵和老街居民的心上,成为“垂虹情结”。
二、老街的文脉
从垂虹桥南到三江桥,过去叫“观澜坊”,这小小的一块地方密集着许许多多人文古迹,如宁境华严讲寺、接待寺、三高祠、三忠祠、太湖神庙、吴江文庙、松陵驿,有鲈乡亭等著名亭阁,还有众多历代名人故居和园林。众多的人文古迹告诉我们这里是松陵古镇的文脉。
宁境华严讲寺由梁代卫尉卿陆僧瓒捐庄基而建,占地45亩。严法师开山,始名华严院。梁中大通六年(534年)姚制重建。后晋开运三年(946年),僧弘佐增修。与华严寺相邻另有—座寺庙宁境院,南宋绍兴五年(1135年),两寺合二为一,皇帝赐“宁境华严讲寺”额。元、明、清历代多次修建,太平天国战争中寺毁。民国6年(1917年)时,寺占地20亩,有僧房5间,废址空地由陆敏之开垦公司开垦。
华严塔在宁境华严讲寺内,宋元祐四年(1089年),松陵人姚得瑄捐钱40万缗(1缗为1000文)准备建造七级浮屠。至崇宁三年(1104年)塔建成,高13丈,塔身为方形,俗称方塔。建炎三年(1129年),宋金激战华严塔毁。绍兴十七年(1147年)重建,其后又多次修葺。元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又毁于战火。三年后,寺僧募款重建。明,清又多次修建,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平望人潘耒发起捐款修华严塔,乾隆九年(1744年),潘耒的儿子潘其炳又发起募修华严塔。竣工后,当时吴江县知县丁元正有感于潘氏父子两代修塔的义举,同时又有鹤鸣的祥兆,撰写《鹤鸣塔序》,勒石以记其事。清咸丰十年(1860年)四月至同治二年(1863年)六月太平天国战争中,华严塔遭到破坏。宣统二年(1910年)二月,连遭风雨,宝塔倾圮,铁质塔刹直径七八尺,重数千斤,没于荒草中。翌年,农民平整土地,在塔基下挖出武康石质石笥,体积约3立方尺。启盖后,发现许多字纸外还有几个小铜佛。字纸暴露在田间任风吹雨打损失大半。爱惜字纸的松陵庙庙祝庞某,将散落的字纸收集起来,有识之士发现字纸为华严塔的藏经。震泽知县丁祖荫(字芝孙,号初我,常熟人)将较好几本占为已有。松陵镇费承禄(仲箎)收得居士邵育血书的《佛说阿弥陀经》等3种,同里王锡晋(字俊坤)收得《大陀罗尼经》3卷,当时经手管理接待禅寺庙田的同里朱凤仪(字寅如)得到大字本《妙法莲花经》,武康石石笥被金明远(字仲禹)弄到同里镇东柳园。费承禄所得邵育写的血经,字迹鲜明,纸厚如钱,经鉴定为“唐纸”。经卷长2丈多,跋云“皇宋崇宁三年甲申(1104年)建塔,里人邵育刺中指血,加入朱砂中,一日夜写成《陀罗尼经》、《大悲咒》、《观世音经》三卷,为父母祈福”。民国25年(1936年)出版的《吴江县政》第3卷第3期,刊有邵育所写血经的照片,后费氏将此经卷捐舍给苏州灵岩山寺,据说至今保存完好。王锡晋收得的经卷,亦为唐纸,奏折式,欧体刻本,计23页,卷末尾有“承议郎石处道同妻繁昌县君梁氏敬瞻经相虔发愿心,舍财合工镂版印施,祈乞子孙蕃盛,福寿增延,崇宁元年十月十日谨记”等字。朱凤仪所得经卷后来流落到美国,现由某大学收藏,标明“吴江华严塔出土”。
华严塔、垂虹桥、吴淞江、吴江城,构成了“高塔、长桥、大江、坚城”的胜景,这是松陵东门城外老街区曾经的辉煌。2004年,吴江市政府易地钓雪滩重建华严塔,七层,高46.66米,使今人能重睹宝塔的风釆。新华严塔与垂虹桥遗址、计成纪念馆组成新的“垂虹景区”。
接待禅寺,在南津口(今吴江市中学西南),俗称南寺,占地30亩。宋绍兴十二年(1142年)始建。绍熙二年(1191年)重建,赐额承天万寿禅寺。元至元二十年(1283年)改名接待寺。明代多次修建,内有祝寿放生池、具区一览楼、延寿堂等。崇祯九年(1636年),沈自徵购田300亩捐作庙田,为供佛、饭僧之需。清康熙年间增建大悲阁。太平天国战争中寺遭严重破毁。民国6年(1917年)时尚存房屋48间,庙基27亩,建殡舍供暂厝棺柩,在同里还有100多亩庙田由朱凤仅经管。抗战胜利后仅有房屋40间,田30多亩,僧工5人。“接待寺”是专门接待过往僧人和游学读书人寄住的寺院。
太湖神庙,也称太湖庙,原在三江桥松陵驿旁,祀太湖之神,神为后稷庶子,助大禹治水有功。宋大中祥符(1008~1016年)年间建,绍兴十五年(1145年)赐额“永利”。元、明相继修,明万历十四年(1586年)知县江钟廉移建至垂虹亭西南。清顺治二年(1645年)毁,康熙二年(1663年)重建,乾隆间又修,后毁于兵燹,同治六年(1867年)重建。光绪(1875~1908年)年间改称松陵庙。民国36年(1947年)时有房屋3间,曾驻水警队。20世纪50年代曾作为倉库,后该址建粮食局职工宿舍。
吴江县庙学,庙学是古代官办的学校和祭祀孔子的场所,是儒学与孔庙连在一起的建筑群。宋绍兴四年(1134年),知县石公辙(字道叟,浙江新昌人)在旧开江营(负责运河治理的兵员住地)址兴建,因地域不足,邑人王份捐出自家宅园臞庵的部分土地供县学建造。乾道三年知县赵公广又拓建。宋元战争庙学毁,元至元十三年(1239年),宁玉在原址重建。明代多次重修扩建。清代按明代的制式多次修葺。雍正四年,吴江析置吴江、震泽两县,庙学为两县共用。乾隆十一年(1746年)时在庙学前沿河修石驳岸、石栏杆。这时的庙学,东为文庙,自南向北依次为:3座高2丈6尺的灵星门,5楹大成门(即戟门),两旁东为名宦祠,西为乡贤祠。大成门后为大成殿,东西两庑各9间,其后为崇圣祠。西为县学, 3楹4表的外门,与灵星门在一直线上,匾曰“泮宫”,门前镇以石狮,河对岸有屏墙,上嵌石刻“万仞宫墙”四个大字。进县学大门为仪门,西为土地祠、忠义孝悌祠。仪门后为龙门,其后为泮池和石梁,正对5楹3轩的明伦堂,堂中有卧碑。泮池两侧各3间书斋,楼上下各7间号舍。明伦堂后为藏书的尊经阁。县学的莘莘学子在课业之余,于垂虹桥上踱步,到盛家厍街区购物小酌,为老街区增添了许多斯文。太平天国战争,文庙、县学尽毁。同治四年(1865年),吴江知县沈锡华(字问梅,浙江海宁人)、会同震泽知县万青选(字泉甫,周恩来总理的外公)重建大成殿及东西两庑、大成门、灵星门、乡贤祠、名宦祠。十二年六月至十三年五月,时任吴江知县的万青选会同震泽知县李庆云建崇圣祠、明伦堂及东西两斋、头门、牌楼、仪门、龙门、忠义孝悌祠、围墙、文昌阁及学官宿舍。现在看到的大成殿和崇圣祠就是那时所建的两个殿堂。民国4年(1915年)起,吴江文庙成为兵营。11年8月,江苏省立第一师范吴江分校成立,唐昌言借用县学为校舍。26年11月,日军侵占吴江,强行进入师范抢掠,将青年教师杨芹生杀害肢解,肆意破坏庙学。抗日战争胜利后,吴江师范逐步将县学改建成教室和宿舍。1962年5月,吴江师范停办,吴江县中学迁入。学校发展,县学痕迹已消失。只剩下文庙大成殿和崇圣祠,1986年7月殿、祠列为吴江县级文物保护单位。1992~1998年,先后大修殿祠,砌筑围墙,整治环境,建灵星门等。2001年10月,吴江市政府拨款,在殿祠两侧围墙上建“历代名人咏吴江”和“孔子论语集句”碑廊。此后,又在殿祠间修路葺园。吴江的文庙两个殿堂,是老街区中保存得最好的古建筑。
松陵驿在三江桥北,明洪武初建,明天顺七年(1463年)驿丞孙骐重建,重建后的松陵驿有前后两个厅堂,左右两廂,住房仓库厨厕等,共二十余间。门上复楼,门外有亭一座,东西有迎恩、怀远两坊。松陵驿于明朝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裁撤,清顺治六年(1649年)移平望驿于松陵东门外太湖神庙旁也称松陵驿。
鲈乡亭,宋熙宁三年(1070)吴江知县林肇,取丞相陈尧佐旧诗“平波渺渺烟苍苍,菰蒲才熟梅柳黄。扁舟系岸不忍去,秋风斜日鲈鱼乡。”的诗意,在垂虹桥西南(应是今湾塘里与航前街交界处)建鲈乡亭。亭建成后,林肇写下《鲈乡亭》诗“脍鲈珍味是吴乡,丞相曾过赋短章。新作水斋堪寓目,旧停桂棹有余光。满前野景烟波阔,自后秋风意气长。莫待东曹归忆此,分悭居在碧洲旁”,即从亭下乘船弃官回湖州老家。到家后托好友朱临将吴江三贤范蠡、张翰、陆龟蒙的画像悬挂在亭中。登亭西眺太湖浩瀚波涛,东望长桥彩虹卧波。鲈乡亭为松陵增添了一个胜景。后亭毁,明成化八年(1427年),知县王迪在垂虹桥西垒石拥土重建,不久亭又废,此后几经修复易地再建。清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康熙皇帝南巡过吴江,写下鲈乡亭诗:“林家亭子陈家句,津逮都因张季鹰。四柱中曾人几阅,莼鲈得味几人曾”。众口成碑,“鲈乡”就成了松陵的雅号。光绪十年(1884年),松陵人国子监祭酒吴仁杰(字望云)在西门外流虹桥西南堍,文昌道院梓潼观中重建鲈乡亭,为三层六角亭。民国元年(1912年),在梓潼道观办江震学堂,继办吴江县立中学,鲈乡亭成为学校一景,于20世纪50年代拆除。
钓雪亭在钓雪滩上。宋嘉泰三年(1203年),县尉彭法建造,后废。
爱遗亭在浮玉洲,今垂虹遗址西端之东北,祀明尚宝司少卿叶绅、四川布政使吴岩、湖广按察副使沈??,三人对吴江的抗洪救灾有功。明万历七年(1579年),督理水利御史林应训准吴江士绅之请建亭,取名“爱遗亭”,后遭兵燹毁坏。清乾隆十年(1745年)经勘查得亭旧址所在,吴江知县丁元正命三家后代尅期兴工。建筑物前为大门,后为堂,中间建亭,楣曰“爱遗”,四周围以廊,奉叶、吴、沈三公之像于堂。丁元正亲撰《重建爱遗亭碑记》。咸丰战事时夷为平地。同治四年(1865年)在原址重建,叶、吴、沈三姓后裔踊跃参与,民国间废。
三高祠祀范蠡、张翰、陆龟蒙三高士。宋元祐五年(1090年),吴江知县王辟在长桥西端底定亭建祠,绘三人像于壁。元符二年(1099年),原址重建祠堂。三年三月,知县石处道(字元叟,广东德庆人)在祠内塑三高士像,并亲自撰记。建炎三年(1129年),祠遭战火毁。绍兴三年(1133年)重建。乾道三年(1167年),王份将臞庵内钓雪滩一块地捐出来,知县赵伯虚重建三高祠于钓雪滩,请范成大撰《三高祠记》。记中说,“三君生不并世……皆以得道见微,脱屣天刑,清风峻节,相望于松江太湖之上,故天下同高之。而吴江之人,独私得奉尝,以夸于四方”。淳熙六年(1179年)修,刻三高画像于石。嘉泰三年(1203年)又修。宝祐三年(1255年)在钓雪滩重建,王份之孙王栗又捐地,使三高祠的范围得以扩大。元、明两代屡毁屡修,清康熙间又修。康熙于三十六年、四十一年两次南巡时,两次题诗三高祠。前者云,“碑记今观范成大,画图昔咏李公麟。三吴共仰三高节,避世常为住世人”;后者云,“避祸何曾忘货殖,思莼直是见几图。天随不赴蒲轮召,一例三高安勉殊”。祠毁于太平天国战争。
三忠祠,祀吴伍子胥、唐张巡、宋岳飞。明洪武元年(1368年)知州孔克中建,在垂虹亭南,嘉靖、万历年间重修,万历三十二年(1604)知县刘时俊重建于接待寺中。清乾隆间重修并扩大,毁于太平天国战争。
长桥南还有不少名人住宅和花园,如王份的臞庵、南宋状元黄由的盤野、昆曲吴江派领袖沈璟的小潇湘。
臞庵是宋代王份的宅园,在钓雪滩。王份,字文儒,隆兴(1163~1164)中以特恩补大冶知县。为官清廉,勤政爱民,在县七年,辞职返乡,大冶百姓绘像祀之。王份归来后,在吴江城东门外筑归老之居,占地约10亩,揽江河入园。园内有:与闲堂、平远堂、山堂、种德堂、聚远楼、横秋阁、凌风台、烟雨观、郁峨城、钓雪滩、琉璃沼、臞翁涧、龟巢、竹厅、云关、浮天阁、桔林、枫林等,以浮天阁、聚远楼为最,名士题咏甚众。园内有形如蟠螭的太湖石,上刻隶书“蟠螭”两字,名“蟠螭石”。明成弘(1465~1505)间此石尚在三高祠后面,此后不知去向。
盘野在吴江县学宫东,是南宋淳熙八年辛丑科(1181年)状元黄由的别业。黄由的别业占地约百亩,宋宁宗赵扩赐名“盘野”,黄由自号“盘野居士”。盘野内有:共乐堂、联德堂、茆堂、拥书楼、墨庄、道院、三清阁、看街楼、如壶中天、露台,佳胜绝俗著名于时。黄由自己写了《才到松陵即是家》组诗,说盘野宅园的景观。
小潇湘在垂虹桥东南,元代都元帅宁玉镇守长桥时安家于此。元末,其后裔管勾宁伯让悉心治理家园,使园内“林馆台沼俱全,烟雨时可入画”。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光禄寺丞沈璟(字伯英)辞官归里,得到这所老宅,大加修缮,分为涤元斋,净因楼,篆月廊,半榻庵,琴居,翛然阁,峭蒨间,延暾阁等八景,称八精舍也称小潇湘。沈璟与同城顾大典等觞咏其间,编曲蓄伎,放歌红粉醉,拂袖白云忙,还亲自登台,自晨至暮演舞不绝。后归周道登(字文岸)所有,又增构亭台楼阁大加修葺,景色为东城之胜。清代渐趋没落,太平天国战争时夷为平地,后来被唐昌言先生带领师范学生开垦成菜园、桃园。
从垂虹桥到三江口观澜坊街区,还曾有松陵驿、观澜舖、茅山堂、醋坊桥、登龙桥、顺显龙王庙等。这短短的一段南津口有那么多人文古迹,这里真是松陵的文脉,也是盛家厍老街区的文脉。
三、老街的发展
在宋元时,现泰安桥以南的那段“老街”还“尚未开发”。到了明代,松陵南门之外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许多名人在此居处,街区也逐渐形成。
明洪武年十九年(1386),朱元璋将其最宠爱的女儿寿春公主,下嫁颖国公傅友德之子傅忠。诏赐吴江良田一百二十余顷,建宅于城内,在吴江城南门外为寿春公主夫妇建驸马园,园中分春、夏、秋、冬四园, 园中房宇均按皇家格局建造,奇石水池四季名花齐全。傅忠夫妇住在城内,为便利公主与驸马游园,在驸马园南开挖鸾轿浜(今已为通虹路),专供载鸾轿的船通行。婚后第三年寿春公主(洪武二十一年)去世,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傅友德又被朱元璋赐死,虽然傅忠的后裔后来被封为晋王,但当时吴江城外的驸马园就很快败落了。其后,驸马园的“春园”被松陵王姓购得,改建成“芳草园”。
明正德间(1488-1521),处士盛灿在吴江县城南的太湖之滨建了一处住宅,称为“柳塘别业”。其好友赵宏的《过盛处士柳塘别业》诗说:“出郊三四里,相觅野人家。断岸危桥接,衡门古寺遮。”,可知别业位于当时城南的乡村中。盛氏后人在那里营宅居住、生息繁衍。盛氏代有名医也多名臣,盛氏后人有迁居苏州的,但盛氏聚居之地,被人们称为盛家舍(厍),厍与舍同音同义,就是村庄,换句话说“盛家舍(厍)”也就象“姚家庄”、“李家村”那样的村庄。
明嘉靖年间(1522-1580),给事中徐师曾,见宦官弄权事不可为,托病辞官。在城南南湖上建“南溆书庄”,闭门述著。县令请他与沈??合编了嘉靖《吴江县志》。就在此时,吴涵、吴淓兄弟为利太湖泄水和城西到城东的通航,出资在南门外开凿了“新开河”(又名烧香浜),接通城西护城河(旧称七里港,今名西塘河)和长桥河, 新开河将吴江城南地区分成了南北两片。为解决居民通行,吴氏弟兄在新开河上正对南门建履泰桥(老履泰桥),在近长桥河的东口搭建木桥(泰安桥,后世改建为石桥)。此后,原吴江城的护城河“南濠”逐渐湮塞,南濠街也逐渐冷落,而沿新开河和长桥河西岸逐步形成了从泰安桥经鸾轿浜向南、从泰安桥向西到履泰桥新开河两岸的街巷。这些街巷与泰安桥北的湾塘里、航前街连成了盛家厍老街区。吴氏弟兄还修缮、扩建履泰桥南的无量禅寺(俗名三天门),寺庙香火极盛。
明天启年间(1621~1627)山东左布政使沈珣与右布政使嘉善人计元勋,两人拒不参拜当地为魏忠贤所建的生祠,受阉党迫害,一起出走分别避居家乡。盛氏后人将柳塘别业转让给了沈珣。沈珣将柳塘别业改建为“翠娱园”,园中建有绮云斋、翠娱堂、藤花阁、梅园、荷池等景点,景色秀而丽。沈珣常与好友周永年等常觞咏其中,崇祯登基重新起用被阉党迫害的官员,沈珣任都御史离家赴任。沈珣出身于吴江望族太常府沈家,和同族弟兄沈璟、沈瓒、沈琦、沈珫五子联捷进士,为官都有声望。家族内代有文人,沈璟、沈瓒、沈自晋、沈自徵、沈宜修、沈永湮、沈世懋及他们的子女都善词曲。沈珣的后裔沈翊,在翠娱园旧址改建“水西花园”,此园后世称作“沈家花园”(在今中南弄东)。20世纪50年代,在“沈家花园”中建“松陵民办中学”(当时所建两个教室现作民居),花园中的假山石被运走,荷池被填平。此后,园中又搭建了好多平房,而今己看不出当年花园的样子。园北部有两间附房,1950年前后曾是陈云之姐陈星居住之处,现旧屋尚存。旧园边上还有一些老屋,仍由沈氏后裔居住,他们依稀能说出沈家花园的变迁。关于陈星的故事,都是一清二楚。
太平天国战争期间的“江震会战”,扬王李明成率领的太平军与清军、洋枪队在松陵进行近半年的争夺战,吴江城内外包括盛家厍的建筑都遭到严重破坏。战争结束后,盛家厍逐步得以恢复。现在的房子,大都是清末同治、光绪年间修建的,基本上没有深宅大院,只有少数几座房屋稍有根底,大部分房屋是前店后坊或下铺上房简陋的商家房屋。
过去由松陵开往各地的航船,是民间出行、商家运小批量货物的主要交通工具,这些航船大部分停泊在垂虹桥北岸的街边。因此,这条街被人们称作“航前街”。同治二年(1863)出现了轮船,过境的轮船在松陵停靠, 轮船的码头就设在湾塘里,民国初湾塘里仍设轮船码头。每天由外地来吴江的旅客从这里上岸,要去外地的人们在此“落船”,上上下下的旅客使这里极为热闹。
宣统三年(1911)费揽澄于南门外空地建盛厍小学,此校后成为吴江乡村师范的附属小学,现在已扩建为松陵镇中心小学。
民国16年(1927)李权、费达生等5人,在盛厍小学之西合资创办了“友声蚕种场”。为推广科学养蚕技术和优良蚕种作出不小的贡献。
民国18年(1929)松陵分为松陵、笠泽和盛厍三个镇,盛家厍街区设盛厍镇,建镇公所。当时盛家厍以南数十里范围的太湖水面,已陆续被围垦成农田,但仍有吴家港等水路相通。太湖边的农民、渔民将盛家厍作为他们物资交流的市场,水产品和农产品在此出售,生活和生产用品在此购买,每天上午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商市繁荣。
民国26年(1937)冬,日本侵略军从平望向北侵入松陵,盛家厍首当其冲,商家富户和居民闻惊纷纷携家“逃难”,有的避居农村,有的逃往外地。日本侵略军在盛家厍抢掠纵火,著名的吴祥兴南货店被日本兵焚掠一空。八年沦陷时期,日伪政权也设盛厍镇,利用汉奸走狗欺压百姓,设卡、宵禁、戒严、清乡,对太湖里上来的人更是严加盘问、搜身。垂虹桥也成了日本侵略者屠杀无辜中国百姓的刑场,民国27年4月,一次日本兵就用刺刀戮杀西门外27个农民,硬说是“支那兵”,陈尸桥上。那时真所谓“街上行人少,未暗先关门”,凄惨不堪。抗战胜利后,居民商户陆续返回,修缮房屋重振家业,市面慢慢有所恢复。
四、老街的商市
盛家厍边去商店极多,有米店、切面店、鲜肉铺、咸货店、鱼行、青果行、酱园、南货店、烟纸店、百货店、绸布店、国药店、日用杂货店、估衣铺,有点心店、大饼油条店、茶馆、饭馆、面馆、旅馆、澡塘,有竹器、木器、缸甏店、打铁、裁缝、理发、白铁、钉秤、皮匠,有轧米厂、豆腐作坊,还有诊所和医院,真是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出名的商店,有三角井吴氏后裔开办的“吴祥兴南货店”,自制各种苏式糕点、糖果、茶食畅销远近享有盛名,在鸾轿浜口和泰安桥南各开一个店面。有加工作场还有门市部的“张万茂酱园”,自制酱、酱油、乳腐和各式酱菜,畅销本埠还运销外地。泰安桥东南堍沿河的“宣协生鱼行”,收购太湖产的鱼、虾、蟹等水产品,既销售当地也运往上海、苏州等地。泰安桥南堍有一家“万春堂”国药店,经营地道药材,病家持方来店“赎药”、药店代客煎药,每当冬令还帮客户煎膏滋药。街区内有好几家茶馆,规模较大的一家在航前街东口临河,一家在鸾轿浜北沿河,还有一家在湾塘里。茶馆内一张张八仙桌一条条长凳排得整整齐齐,茶客们每人或数人泡一壶茶,各执一个茶盅,跑堂的师傅手提铜水壶,在堂里穿梭似地来来去去为茶客冲茶斟水,茶客们天南海北地聊家常、说年成、“讲张”……,热气腾腾、济济一堂。茶馆内设有“老虎灶”,除供茶客所需还向居民供应开水热水。航前街东口北侧、泰安桥北堍西侧和鸾轿浜东南口等的几家米行(轧米厂),既经营粮食又代客碾米。每当秋收季节,米行河埠边停满了农船,掮谷的、掮米的、挑砻糠的川流不息,飞扬的粉尘中依稀杂有丰收的喜笑声……。
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盛家厍仍然是买东西的地方、松陵百姓的“菜市场”。每天清晨天未大亮,泰安桥两堍沿河甚至桥上,早起的渔农己经用篮筐展示他们的鱼虾禽蛋和各种新鲜的蔬菜,“买小菜”的“当家人”手挽菜篮,云集到盛家厍,边走边看边选,从街边的农户小摊上和商铺中,釆办所需的荤素各种“小菜”。清晨的小街上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掂斤把两的争闹声, 熟人相遇夸张的闲聊声,……人声鼎沸。各种鲜活的鱼虾禽蛋和时令“小菜”,就这样带回了各户各家。朝市落市后,几家茶馆里挤满了人,其中不少是刚才的卖菜人,一张张黝黑的脸上浮现出诚朴的表情,他们边喝茶边聊,然后踏入归舟……。每当菱藕、瓜果收获的时节,满载各种时令鲜果的小船,停泊在河埠头,人们在叫卖声中买到自己满意的新鲜菱藕和瓜果。
五、老街的冷落
现在老街老了!远远望着老街,枕河的水阁已经消失,沿河的石驳岸七零八落,河面上看不到船只。长长的老街地面已不是条石,沿街的房屋显得那么陈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稀稀落落的商铺,也少有人光顾,只有湾塘里的迎春茶馆略显热闹,几位老人在喝茶闲聊。
盛家厍老街区真冷落!怎么会这么冷落呢?有人说是因为垂虹桥的坍塌,盛家厍失去了热闹的根源。有人说是因为水路不通,没有船只来往,这里已经不是农人和渔民的物资交换场所,已经不是松陵人的菜市场.自然不会热闹。有人说因为开不进汽车,自从城市大发展以后,笠泽路、中山路、县府路……来来往往都是汽车,而老街区是被现代交通遗忘的角落,当然热闹不起来。还有人说,这里的房子破破烂烂连卫生间都没有,还住在这里是没有办法,有点办法的人都己搬走了,人少了当然热闹不起来。有少数有点迷信思想的人说,建在钓雪滩上的新宝塔破坏了“风水”,这肯定是胡说八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老街冷落甚至可以说破落却是不争的事实。昔日盛家厍老街人家尽枕河,朝市卖菱藕的情景,好象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甚至有人以为是陈年宿古董的神话,是“天方夜谈”。
盛家厍老街是松陵仅存的老街,十多年前就说要改造,请来了上海的一批专家,又测量又绘图,设计出一个改造方案。看到他们的设计图,竟然没有半点“修旧如旧”的味道,简直是“推倒重造”,不禁让人为老街而悲哀,幸好没有按他们的方案实施,老街侥倖逃过了一劫。苏州有条山塘街,与盛家厍老街有众多相似之处。山塘街的改造和修葺,既保持了老街的风韵又开发了旅游资源,不知未来的盛家厍老街是不是也会象山塘街那样保持原滋原味。
主要参考资料 :
明弘治《吴江志》
明嘉靖《吴江县志》
清康熙《吴江县志》
清乾隆《吴江县志》、《震泽县志》
清道光《吴江县志续稿》、《震泽县志续稿》、《松陵见闻录》
民国《垂虹识小录》、《吴江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