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小菜

  昨天看程乃珊的博客，最近的一篇写的是《老上海的夏日小菜》。程乃珊是上海作家，她笔下一直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老上海风情。她写的几个夏日小菜，自然很有上海特色。

  一直觉得老底子的人生活特别有情趣，为了一个菜，一样点心，会花很多的心思去做。比如我外婆到了夏天也有几样家常特色的夏日小菜，让我至今念念不忘。

  第一道夏日小菜肯定首推咸鲞鱼炖蛋。我们这里有一句歇后语说：鼻头上挂咸鲞——嗅鲞（休想）。我想这句歇后语的寓意北方人是不懂的，即使是现在年轻一辈的南方人也不懂咸鲞是什么东西。鲞鱼是一种海鱼，渔民们抓获后用大量的海盐腌制起来，到夏天里就挑着担子到处叫卖。那鱼极咸，扁平的身上沾满了盐粒，吃的时候得用水先浸泡，就这样还是咸得不能入口。其实鲞鱼并不好吃，肉极薄，又多刺。但正因为它的极咸，人家才买，因为下饭啊！

 咸鲞鱼炖蛋

  外婆买回了鲞鱼，一切两半，铺在盘子里，再打上两个鸡蛋，加上葱姜菜油就直接放饭锅上蒸了。蒸咸鲞的香味会飘出去老远，令人垂涎，可是吃的时候却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香，鱼肉酥软多刺，又一味的死咸。值得一提的是那炖在一起的鸡蛋味道极好，浸透了鲞鱼的咸和鲜，吃起来有一股特别的咸鲜味。蒸鲞鱼是不容易坏的菜，今天吃不了尽可以放到明天继续吃。

  奇怪现在倒是见不到咸鲞鱼卖了，不过我想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再去买来吃了，这种腌制的，高盐量的东西吃了对身体肯定不会好。不过采芝斋的虾子鲞鱼属于异类，据说夏日里搭配白粥吃最好。

  臭双蒸自然也是夏日里一道好小菜。臭苋菜梗和臭豆腐放在一起蒸，上笼屉前搁点儿菜油、白糖、盐。蒸的时候异香扑鼻。这道菜冷热皆宜，不过我觉得还是冷吃更为妥帖。因为臭苋菜蒸熟了之后就像果冻，夹起一根只要在一头吸一下就会有一团果冻一样的肉入口，吃起来软糯滑爽，十分过瘾。要是热吃，是会有烫坏喉咙之虞的。

毛豆子豆腐干炒酱

  不过现在想吃个臭苋菜梗却真是不容易，谁家还有一个臭卤甏放在角落里当百宝箱一样备用呢？外面买来的臭苋菜臭豆腐，不说也罢！

  炒酱是最常见的一道小菜，夏日里要是没有一甏酱，主妇们简直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江南习俗，家家都要在梅雨季节做一甏酱。有了这甏酱，酱黄瓜、炒螺丝、肉炖酱……可以翻出层出不穷的花样来丰富餐桌。正因为这甏酱和我们太亲近了，于是我们把一切搞砸了，搞混了，无法收拾的事情统称为“一甏酱”！

  起一个油锅，把毛豆子、豆腐干、茭白丁、肉丁入锅炒了，再加入两勺酱翻炒，炒得差不多了，加半碗水，一勺糖略煮。江南人做菜总是离不开糖，没有了糖，做出来的菜就不是江南味了。出锅的时候洒一把香葱，这就是一碗江南味的炒酱了。这碗酱和北方人的炸酱完全不是一个味道。江南的炒酱，红润，油亮，鲜香，甜美。有时候外婆会做虾炒酱，买那种不大的小虾，我们都不吐壳，直接嚼嚼就下肚了。其实炒酱还是用虾炒最为鲜美，比肉炒格调要高，奇怪的是那时候的人都喜欢肉炒酱，尤其还喜欢用肥肉丁，因为炒酱很费油，油少了就不好吃。我最恨这种酱了，肥肉丁混在酱里辨不出身份，吃到嘴里才发现不对，忙吐出来不迭，这简直就是混入革命队伍的奸细。

  我小时候只要看到餐桌上有一碗酱就不计较别的菜，一心一意对付它。白米饭挖一个团，埋一勺酱进去，推倒白米饭填没它，搅拌停当，吃起来那个香啊！晚上吃粥，把白米粥晾凉了，挖一勺酱进去一阵搅拌，稀里哗啦就把一碗白粥吃完了。酱拌热饭可以，酱拌热粥却不行，吃了必反胃。

  我妈常说，吃好吃差都是在舌头上打个滚，入了肚肠反正都会变成粪。这样粗俗的话自然不是我妈原创，是我妈的一个同事说的，但一直被我妈活学活用到老。其实过日子过的都是一个心情和心境，世间万事莫不如此，当我们怀着一种美好的心情来认真对待生活中的一切事物的时候，才会感觉到那些平淡日子背后的美好和欣喜，不然的话，漫漫人生，将是多么无趣和无味啊！ （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