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蛇

  江南人有夏季吃蛇的风俗，立夏过后，有小孩的人家就张罗着去弄条蛇来炖汤给孩子吃了。和广东人吃蛇是享受美食不同，江南人吃蛇简直是把它当成了一味药。因为蛇本身就有清热、解毒、养颜、滋补的特点，炖蛇汤给孩子喝了，据说孩子夏天不长痱子热疖。

  江南多雨潮湿。阴暗的老屋里，蛇虫出没是很多的，但这种蛇是绝不会有人捉来吃的。以前的人迷信地认为，家里出没的蛇是家蛇，是家里的先祖，遇到了要撒把白米，恭敬地对它作揖，请它回去。用来炖汤喝的蛇，仅限于一种通体呈青色的蛇。俗语：青稍蛇。看了《白蛇传》后，我常常认为，这青稍蛇就是小青青变的，小青青是白娘娘身边的忠仆义婢，吃了她真是罪过可怜。

  做蛇汤不同于做别的汤，有许多的花头和讲究。青蛇买回来只是第一步准备工作。这蛇大多是卖蛇人代杀的，省了许多手脚。但考究的人家是要自己杀蛇的，因为据说蛇碰了铁器就味道不好了，而杀蛇人为了快捷，当然是用刀杀蛇剥皮的。

  我家以前的一个女邻居就自己杀蛇吃。看她杀蛇，真是干净漂亮。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每年立夏开始，就常常看到她在自家门口杀蛇。她有个儿子，但却不单单是为了儿子杀蛇，她自己也喜欢吃蛇，三十多岁的少妇，皮肤保养得雪白粉嫩，像是未嫁的少女，大家都说是因为她喝多了蛇汤的缘故。

  杀蛇本来是一件既恐怖又刺激的事情，而看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杀蛇，那可就简直如表演一样了，因此只要是我那女邻居要杀蛇了，邻居们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围拢来看。有的人天生是有表演欲望的，比如那少妇，越是看的人多，她杀蛇就越是笃定泰然，把条蛇玩得如根带子一样服帖。

  只见她左手捏住蛇的七寸，把蛇从袋里拎出来后顺手往后用力一甩，一只脚顺势踩住了蛇尾。这一甩有个讲究，据说蛇身上只有一根脊椎骨，这样一甩就把蛇的骨头给甩松了，蛇自然笔挺挺不动了。然后右手捏着的一块碎磁片飞快地在蛇颈上横向一勒，再竖向一剖到底，一条蛇就杀死了。然后剥皮开膛破肚，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到五分钟。蛇不能碰铁器，一碰到铁器做出来的汤味道就不对了，因此杀蛇得用碎磁片，煮蛇汤得用砂锅，最好还要在屋外煮，这样做出来的蛇汤就味道纯正无可挑剔了。

  做蛇汤其实很简单，砂锅里放上水，把蛇放进去，水开后撇去浮沫，放上姜和料酒，炖一会儿，喝时放点盐就可以了。蛇汤炖好了，掀开锅盖一看，是一锅清水一样的汤，几乎一清到底，也无一丝油花。炖蛇汤的时候会有异香扑鼻，据说蛇汤是所有汤中最鲜美的，可惜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因为我非常怕蛇，更别提吃了。

  现在的饭店里是一年四季有蛇菜吃的。拌蛇皮，烤蛇肉，熬蛇羹，花样百出，蛇的种类也非常多，这种蛇菜都是粤菜做法，而青稍蛇汤倒是绝迹了。有时候出去应酬饭局，看邻座夹一筷子花花绿绿的拌蛇皮，咀嚼得咯吱咯吱响。我坐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吃东西是要有口福的，对于蛇这味美食，我是自叹无福消受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