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5/27 13:47:29
作者:
朱云云 姚富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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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家庭办工业,奋勇奔小康
九十年代中期,开弦弓村村办集体工业彻底破产,落入“抚贫村”的行列。但是,开弦弓村仍然没有停止农村工业化的探索。全体村民在完全失去对集体经济的依赖和希望后,重新振作精神,挺起胸膛,坚定地迈出了发展个体家庭工业的步伐。有的拉横机、有的搞丝织、也有的外出做生意,可谓历经沧桑,自强不息。
在短短几年里,全村形成了以家庭羊毛衫编织、化纤织造为主体的家庭工业和股份制企业的工业群体。至2007年底,全村工业收入16880万元,开办家庭羊毛衫63家,拥有横机365台,年产羊毛衫近500万件,产值约8000万元。私营企业14家,从业人员690人,营业收入14348万元。其中丝织企业8家,拥有喷水织机近400台。从此,村民真正成为经济发展的主人,一只只创家立业、发家致富的小故事组成了这一阶段变迁的主旋律。
一、启动民资,鼓励私人办工业
开弦弓村家庭私营工业的兴起,既是村民自发的创造性活动,又是在国家日益完善的市场经济大环境中,得到吴江市委“启动民资”的政策性鼓励和支持下发展起来的。所以在祥细介绍之前,先要回顾一下吴江全市的相关情况。
九十年代中期,苏南模式的集体乡镇工业如日落西山,暗然失色。一部分农民不顾政策上的反对,己在暗底里自发地创办家庭工业。如邻近开弦弓村的横扇镇搞家庭羊毛衫编织,盛泽、坛丘、南麻等镇合伙排丝织机等等。不少集体企业的干部看到浙江个体老板发财了,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在心动,也想单独干。在这样的形势面前,苏南集体经济的乡村企业己经失去优势,亏损企业越来越多。
如果政策上再一成不变地坚持集体经济,不但无法挽回农村经济衰退的局面,而且政府必然与农民处于对立的位置上,打击农民奔小康的积极性。所以国营、集体企业的转制和鼓励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是形势所迫、大势所趋,这是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发展的适应,其结果不仅仅是量变,而且是质变。
1999年,吴江市委从全市实际出发,大胆实践和探索经济发展的新路子,提出以“三资(制)”(引进外资、启动民资、搞好改制)工作为重点的工作思路。一是紧紧抓住台资投资大陆的历史性机遇,改善投资环境,加大招商力度,大批台资电子企业落户吴江经济技术开发区。二是按照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发展方向,攻坚攻难,民进公退,全面完成了对原公有制企业和乡村集体企业产权制度的改革。三是因势利导,营造政策放开、干部放手、业主放心的发展纷围,鼓励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
在长期坚持农村集体经济的苏南,吴江市率先打开了限制个体私营经济发展的政策大门,农民的聪明才智得到充分发挥,投资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开始时,很多长期受左倾思想影响深的人,还难以摆脱“苏南模式”的限制,以及对私营经济的禁忌。就象在改革开放初期对待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样,思想上不理解、有疑惑,认为辛辛苦苦几十年,又要走回头路了。
所以虽然吴江市委、市政府出台了鼓励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的政策,但是社会上指责之声不绝于耳,个别村书记抱定“苏南模式”,守住集体经济,拖延了4年多时间,直到维持不下去了再转制。也有大报记者写信给市委书记汝留根,提出为什么办了几十年的乡村集体企业,今天都要转成私有制?名为探讨,实为责问。显然,当年在苏南地区敢于率先提出“民进公退”,当仁不让地支持农民发展家庭工业,在很短的时期里,把日见衰退的乡镇集体企业全部改制成股份制企业和个体私营企业,是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的。
令我们不能忘怀的是,2000年春,费孝通先生二十四访江村,在家乡听取了市委书记汝留根关于开展“三资(制)”工作情况的汇报,知道农民收入增加了,十分高兴和赞赏。当场挥毫写下了“审时度势、倡行‘三资(制)’、功不自居、泽及桑苎”的条幅。在关键时刻,费老又一次站在农民利益的立场上,支持农民致富,支持农村工业化的进程。
二、当仁不让,老书记从容说改革
为了理清从坚持发展集体经济向鼓励发展个体私营经济,这一政策大转折的指导思想,我们专门访问了当年担任中共吴江市委书记的汝留根先生,他向我们介绍说:
国营、集体工业企业的改制和鼓励个体私营企业的发展,是同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这一件事情的发生,是形势所迫,而不是某一个人的主观臆想。或者说这是团结全市干部群众,为实现党中央提出的奔小康的目标,共同完成了由公有制向私有制,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是做了一件顺应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律的具体事情。
中国原来一直是贫穷落后的农业大国,几千年没有富起来。历史的经验证明,农村经济无工不富,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发展,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农村工业化的探索,早已开始,费孝通先生在1936年一访江村时,他在《江村经济》中,记录了他的姐姐费达生与村民共同创办的股份制缫丝厂,就是一个十分宝贵和经典的例子。在合作化和人民公社时期,这种探索并没有停止,只是由于受到左倾政策的限制,步子放慢了,走了一段弯路。国家实行改革开放后,大环境宽松了,苏南地区借助近海和依拓上海的地理优势,乡村工业得到迅猛的发展。
由于当时,国家实行的还是单一的计划经济体制,农村的人民公社制度还没有松动,在苏南地区仍然坚持在农业合作化基础上的集体经济道路,所以创办的乡村企业只能是集体性质的,被称为“苏南模式”。集体的乡村企业“责、权、利”不清、管理混乱等弊端,一开始就存在,只是被发展的表象所掩盖了。
但是,吴江邻近浙江省,浙江搞的是个体私营经济,被称为“温州模式”,发展得比“苏南模式”更快,不但农民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而且城镇建设大步推进。个体私营企业投资人或股份合作者,全权组织生产,利润自享,风险自担,法律责任自负,“责、权、利”高度统一。农民发展家庭工业和股份制企业,投入上积极性高,管理上责任性强,具有产品成本低,与市场捆得紧,经营灵活,竞争力强等优势。在市场竞争上,“苏南模式”的集体企业,不是“温州模式”的对手。两者一比较,优势、劣势一目了然,是真的好,好得多。
实践证明,走出以集体经济为主的“苏南模式”,鼓励发展个体私营企业,有利于全市经济的发展,有利于致富农民,是经济体制上一次利国利民的重大转折。从全市的实际看,开展“三资(制)”工作第一年(1999年),民资投入60亿元,第二年投入80亿元,全市个体私营企业得到蓬蓬勃勃地发展,涌现出一大批有胆识的农民企业家。
在短短几年里,全市形成了丝绸纺织、通讯电缆、羊毛衫织造、彩钢夹芯板、服装等具有一定规模和竞争力的五大主要工业行业。全市财政大幅度增长,各项社会事业成绩显著,城乡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按照《吴江统计年鉴》、《吴江市情》的记载,至2000年7月,全市累计注册登记的个体私营企业有5212家,注册资本39亿元,同比分别增长40%和71%。雇用工人48117人。2000年私营工业企业实现营业收入126.11亿元,工业增加值34亿元,利税7.62亿元,分别占全市工业总量的38.8%、40.8%和35%。在3年时间里,全市财政收入从12亿元增加到62亿元。
三、阻力重重,“永泰”狭缝求生存
开弦弓村最早的个体私营企业,是1983年,周玉官创办的庙港电子元件厂,即今天的吴江永泰电子有限公司。如果不是受到政策上的限制,开弦弓村的家庭私营工业,毫无疑问早已超过了“苏南模式”的村办集体工业了。
周玉官,1962年生,高中文化,开弦弓村十九组村民,1978年7月,庙港中学高中毕业(当年的高中毕业生,在村里是最高学历的知识分子),开始寻找就业之路。他在镇办化工厂当过一年多时间的技术员和副厂长,在村办丝织厂当过供销员,在学校代过课。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入了江南农村,也吹进了善于接受新知识、平时十分关心国家大事的周玉官父亲周仁奎的耳朵里。有一天,他对儿子说,“党的政策已转向鼓励群众勤劳致富,年轻人要善于用学到的知识进行创业”。因周玉官自己对物理有深厚兴趣,在庙港街上摆起了修理无线电的摊店。1982夏,他发现市场上电风扇供不应求,天气又热,于是从嘉兴买回零件在家组装。把装好的电扇拿到市场上,人们排队购买,1个月买出130多台,赚了4000多元。这在当时,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1983年,周玉官创办庙港电子元件厂,生产电子线路板,几年后改名吴江永泰电子有限公司。开始时,周玉官与另外三位朋友搞合资,总共投资了一万元左右,添置了4台钻床,1台脚踏剪板机,1台15吨冲床,自制烂板机、抛光机、烘箱各1台。工厂办在周玉官家正屋后的龙梢(后屋)里,总面积40平方米左右。因为周玉官占的股份最大,所以当厂长。
当时原材料紧张,周玉官经常与同事一起骑自行车,去邻近浙江的嘉兴厂家买回边角料,用作线路板上的铜壳板。请了几位亲戚和邻居做工人,再到国营大厂找关系、接单子。就这样工厂因陋就简地开业生产,最早的产品是调光台灯上用的线路板。
刚满20岁的周玉官,开始办厂时缺乏管理经验,成本核算粗估估,认为生产一块线路板,可以卖3角钱,毛利可赚1角钱,心里蛮高兴。但是,忽略了工艺落后、生产效率低、合格率低等不利因素,一年下来一算,大吃一惊,除去人工开销,亏了几千元,第二年就散伙了。
在失败面前,周玉官又一次得到父亲的支持。父亲不但不责怪儿子,反而鼓励他要战胜暂时的困难,把工厂办下去。使周玉官坚定了办厂的信心。但是,当时的地方政策不支持发展个体经济,因此处处受到限制。银行不贷款给个体私营企业,为了筹集办厂资金,周玉官只能向亲戚朋友借钱,常常是借了东债还西债。
为了提高产品的合格率,周玉官经常结合生产实践,反复钻研工艺技术,自己实在解决不了,再请大厂技术人员指导。在实践中,碰壁和曲折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周玉官为了解决“丝网印刷”的质量问题,好说歹说,总算请来了一位技术员。但他只做几个示范动作,不肯把技术的要领讲出来。周玉官看到对方操纵自如的样子,而自己就是学不会、印不好,真是急煞人。幸亏父亲在傍边冷静观察,发现对方在操作时,总是用一个指头把丝网板提空,自己实践一下,果然有效,总算摸到了技术关子。
周玉官想买一本线路板印刷工艺的书籍,学点理论知识。但当时的书店里买不到,后来好不容易在大厂技术科里发现了这样的书,好不客易托朋友偷偷借回家,化几天时间匆匆抄写了一本,成为自己的理论根基。为了找业务,维持正常生产,周玉官找国营大厂联系。但在当时人们的观念中,办个体私营厂就是搞资本主义,国营大厂都尽量不与私营厂往来,要跟国营大厂联系业务实在太难了。
我们在访谈时,周玉官深切地说:
我几次走到大厂的厂门口,就犹豫了。进去呢,难免受人讥笑、讽刺和白眼,转头回家吧,工厂不能开工。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往里走,好不容易接到一点业务,往往不是难做的,就是利润很薄的。但我们就是靠做人家不愿意干的、利润差的活起步起家,依靠自己过硬的产品质量和真诚的态度,在狭缝中求生成、求发展。
周玉官经过几年跌打滚爬,农舍兼厂房的小工厂,也有一百三十多平方米,所做产品从简单到复杂,加工手段从原始的手工操作到机械化操作,生产技术也过关了,外面的门路也宽了,盈利逐年增加。1991年跟上海松江等地多家企业接上业务关系,年产值上升到27万元。1992年、1993年产值又连续翻番,分别达到了50万元和100万元。后来又接到生产电视天线的线路板业务,生产红红火火。
原有的厂房越来越制约着生产发展的要求,迫切需要建造新的厂房。但是,庙港乡对个体私营企业的发展,限制十分严厉,他们打着保护集体乡村工业的旗帜,制定乡规民约(实际上是土政策),采取强行剪断织机经轴上的经丝,拉掉织机上的电线等粗野做法,强行制止家庭丝织工业的发展。
周玉官的线路板厂也不能幸免于难。1995年初夏,周玉官父子俩商量在住宅南面空地上,建造一幢上下两层的厂房。这块地是他父亲用自己家的土地与别人换来的,中间还破费了点钱。为了尽快把厂房建起来,周玉官到镇上土管所办理了建房手续。
正当厂房快要上梁盖屋面,亲朋好友前来贺喜的时候,传来了出人意料的坏消息。周玉官被某副镇长招到镇上,严厉批评他私人建厂房是犯法的,离犯罪只差一个字了。后来由土管所调解,采取一个折中办法,把上层的楼房拆掉,下层保留。虽然事情已过去多年,周玉官仍记得清清楚楚。他回忆说:
镇上派人来拆房子的那一天,我们全家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楼房被强行拆掉,心理非常难过。那天,我父亲看着被拆下来的砖瓦,泥灰未干;看着用水泥浇铸的大梁,往下丢,最坚强的老汉也憋不住伤心,这天我父亲哭了。我家创办无线电线路板印刷厂,在同行业中是起步早的,如果镇上不加阻挠,我完全可能把握机遇,做大做强。但是,无情的事实,使我错失了发展的良机。
虽然,周玉官的工厂不算太大,但已成为宽阔的致富大道。他在村里最早盖起别墅式楼房,最早用上电脑,最早用互联网代替了传真机,在电脑上设计修改和传递图纸,用电子邮件和城里的朋友通信。在他二十多年创业路上,上交国家税收两百多万元,并为增加就业,解决村里剩余劳动力的出路,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在开弦弓村家庭工业普遍兴起之前,周玉官一直是村里公认的首富。
四、临危受命,非党人士主村政
1997年,被开弦弓村村民视为“命根子”的村办集体工厂关了门,兼任厂长的村党总支书记被免职,村中无人主持工作。这时,镇党委才想到了懂技术、会经营的私营企业主周玉官。请他出任开弦弓村一把手,主持全村工作,因周玉官是非党人士,但干部群众都称呼他“周书记”。
这件事引起了来访者和新闻媒体的关注。1999年10月16日《农民日报》用一个整版的篇幅,以《去看江村》的头版大标题,发表特派记者张民阜的专题文章,作了详细报道。江苏省社科院王淮冰研究员在他的《江村报告》一书中,以“江村非党人士主村政”为题作介绍。江苏省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法学博士薛和,在《江村自治》一书中,把私营企业家周玉官任“村书记”作为“江村社会各阶层分析”一章里的实例。
在村里的集体工业经济完全瘫痪的情况下,镇里想到了请周玉官出来主持全村工作。象他这样的私营企业家、非党人士担任一把手,在开弦弓村史上没有先例,而且在全市也是唯一的一个。周玉官的实际职务是村经济合作社社长,但是走进开弦弓村,无论是与干部交谈,还是访问农户,大家讲到周玉官,都异口同声地称之为“周书记”。
周玉官临危受命,从前任书记手中接下来的,是个负债累累的“烂摊子”,等着他的不是柳暗花明平坦大道,而是山重水复的崎岖狭径。上任后他先从镇里请来审计人员,对前任书记任期内的财务情况进行审计。费时一个多月,终于水落石出,村办企业共负债务972万元。面对一大堆债务,周玉官仍然认为,“穷家难当也得当”,深感肩上责任之重。他是个精明人,对形势和政策都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对开弦弓村的发展前景仍然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他说:
政策的春天到了。政策宽松体现在,电力增容免收费用,临时用电审批手续从简,私人企业与集体企业同等待遇,银行贷款支持私企,第一年所得税免收,第二年减半。私企地位提高,私人企业者也可当人大代表。税务、派出所来查,过去总是胆战心惊,现在不害怕了。
工作中最头疼的是村里的债务。不断有人上门讨债,如借台商的8万美金,按当时的汇率,换成人民币是65万元。加上几年的利息,到周玉官接手时,账面上已是90多万元。台商得知村里换了“书记”,急着前来讨债,周玉官把审计结果如实相告,请其谅解。为了不让对方远道而来,空手而归,周玉官自己拿出2万元,作为部分利息款,交给了台商。
周玉官坚持债务不能让农民背。欠银行的债是大头,如今银行非但对开弦弓村一文不借,而且见到开弦弓村的钱,就扣下来抵债。当时,村民们向镇供销社卖茧子的20多万元,就被银行和镇财政部门扣了下来。他再三交涉:“这是农民的钱。村里欠银行、镇财政的钱,村里认,但无论如何不能以村民个人售茧的钱作抵。损害了村民的利益,今后还有谁肯种桑养蚕?”这些钱总算到了养蚕户的手中。
在至2003年的6年任职期间,周玉官始终把主要精力放在村里,把自己放在普通村民的位置上,设身处地地维护村民的利益。他除了处理遗留债务,对上为民请命,对下为乡亲们办事情。任职第一年,用17万元搬迁、扩建了村自来水厂,使家家户户都能吃到合乎卫生标准的自来水。有几户孤寡老人,舍不得花钱用电照明,村里便规定对他们免费供电10度。集体工业没有希望了,但仍然保留农技员,为农民种粮养蚕提供服务。他支持村民发展家庭工业和副业,给村民办建房手续,宅基地调解,做了大量利民的实际工作。
问起这些钱从那里来?周玉官报了个账:1、出租厂房;2、出租湖荡水面;3、代收电费差额;4、压缩开支。再有一条是开弦弓村绝无仅有的,周玉官除了自己不拿村里的工资外,还掏腰包借给村里10万元。其中8万元,后来村里以一部桑塔纳轿车过户相抵。说起来这部轿车已为周玉官个人所有,实际上仍为公用。而且如不将汽车及时过户,银行就要开走抵债。要不是他拿出这笔钱,村里几位脱产干部忙了一年,也拿不到工资。
他把家里的钱借作公用,但毕竟是为村里办事,所以父母、妻子都能理解,都在默默地支持他。同时,周玉官的工作也得到了村民们的理解和支持。个别农户不交租赁费,成为钉子户。他出面解释,对方客气地说:“真对不起了,拖了这样久,你来说,我交,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支持你,只能做到这些。” 平时讲宽容,少刻板,他劝村干部们,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也干些自己的事情,能多增加点家庭收入。
周玉官工作务实,没有官场习气,不指望做官,不指望在村官的位置上得到什么,使他在工作中从容不迫,进退自如。他的工作赢得村民的拥护和好评,被庙港南片几个村的村民选为吴江市人大代表,还被有关部门推荐为吴江市工商联常委、市私企协会理事。
如今是市场经济时代,群众十分务实,并不看重“书记”的名份,而看重实际的为人和能力。过去是政治型的干部管理企业,如今是经营的内行人当干部管村子。如果书记不是会赚钱的老扳,就没有号召力;如果书记不懂得经营,那么他怎么去管别人呢?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从中可以看到世风发生的变化。
五、一闯上海,两手空空一身债
随着政策的逐步放宽,开弦弓村的家庭工厂逐年增多。有的像周玉官一样直接在自己的家庭里办工厂,也有村民到村外办厂或经商。开弦弓村11组村民周跃明,就是这一类型的典型人物。
周跃明[①],1966年生,小学文化。他年轻时学过木工,搞家庭木工作坊,屡遭挫折,背上一身债务。但创业之心未灭,先后两次闯上海,在莘庄创办“上海阿杰木制品有限公司”,成功进入上海庞大的木业市场。
目前厂里有工人三十多人,备有较好的机械化设备,拥有别克轿车、大众轿车和货车各一辆,在村子里建有豪华别墅。周跃明艰苦创业的历程,展现了开弦弓村村民在改革开放的大环境里,跌打滚爬、倔强成长的历程和摆脱贫困、走向富裕的生动画面。
关于周跃明成长的过程和创业的故事,还得从头讲起:
1966年春,周跃明出生于本镇张家浜村一家贫困的农民家庭。三个月后,被周四宝夫妇领养,成为开弦弓村的小村民。因为周四宝夫妇结婚后不久,就迎来“大跃进”和“困难时期”,生活十分艰难,为了生存,周四宝到浙江讨过饭,直到三十岁出头(1966年)才有孩子,可是孩子很快夭折了。夫妇俩在悲痛中以为两人岁数已大,今后可能不会再生育孩子,所以就从邻村领养了同龄婴儿周跃明。周四宝用喂过亲生儿子的奶接着喂周跃明,五年后,周四宝夫妇又生育了女儿周健美。
周跃明幼时得到领养父母的宠爱,如同亲生,进入儿童时代越显淘气。上学后,十分贪玩,学习成绩平常,所以只读完小学。2005年周全奎访谈时,周四宝还清楚记得,周跃明小时侯因淘气而惹下的一场大祸。她说:
时间大约在1977年秋天,有一天傍晚,跃明随他父亲到邻村姚家港,看镇上文艺宣传队做戏。开始时与父亲一起坐在台前,跃明好动,样样好奇,看不了多久,独自一人溜到后台上,看琴师演奏。看就看么,还要用手去拉二胡弓弦上的尾棕,使二胡走了调。在全神贯注演奏的演奏师,被他一次次的捣乱实在脑火了,随手打了跃明一个巴掌。却巧被正在寻找儿子的父亲看见,他见儿子被打,顿时怒气冲天,一个箭步冲上后台,揪住演奏师的胸脯,两人扭打起来。
宣传队的琴师们和勤杂人员,看见后都围了过来,有劝阻的,也有帮打的,还有台下观众起哄的,弄得场面乱作一团,看戏变成看相打了。两人互不相让,从台上打到台下,又从台下打到河边。琴师见有人帮打,愈是来劲,而跃明父亲自知寡不敌众,边打边退,被他们逼到河边,落入水中。幸亏他会游泳,迅速游到河对岸,夺路而逃。回到家里,只是对跃明骂了几句,事情就算过去了。
周跃明虽然读书不认真,但是年记轻轻就想“寻钞票”(自己赚钱)。所以父母认为跃明有志气,对他特别欢喜,十六七岁时给他拜师学木匠。周跃明学艺十分刻苦,而且心灵手巧,一二年就能独立做家具了。十八岁就闯荡上海,在建筑工地打工,交了一些朋友,也领略到上海市场之大。二十岁刚出头的周跃明,就想独立经营,第一次接了一批做写字台的生活(业务),租用生产队仓库作为生产基地,向私人借了点款买材料,请几个外地木工,以记件制的方式,做了一批写字台。全部油漆好后,送到苏州客户处交货。
但是出师不利,令周跃明万万想不到的是,对方收到货后,却以生产质量问题为由,迟迟不肯付款,讨了几年也没有讨着,实在无奈时,打了官司。但由于周跃明性格耿直,第一次独立与客户签订合同,缺少实际经验,过于信任对方,合同行文不严,文本中疏漏之处被对方利用,法院也难于追究责任。周跃明赔了钱,欠了债,第一次“寻钞票”失败了。
过了一段时间,大概在1990年前后,周跃明为了还债,到上海找朋友,好不容易接到一批做门框的生活(业务)。包工头把自己承包的一部分加工门框的业务,转包给周跃明。包工头按照当时的行规付给周跃明百分之三十预付款。周跃明高高兴兴回到开弦弓村,租用老中学的校舍,请自己的师傅、师兄为帮手,再请几位外地木工,重新添置了木工刨床等设备,像模像样地开始了批量生产。在刚开始的半年里,生产、销售、结帐都算正常,赚了点钱。
但是好景不长,正如诗人杨万里所言:“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栏”。周跃明还在村里紧张地加工生产,做好的门框一批批送往上海,而在上海那边,包工头竟然卷款逃跑了。跟周跃明一起做这批门框的工头,得知这一消息,竟急得跳入河中。真难想像,七八个人起早摸黑做了大半年,眼看辛苦钱快要拿到手了,结果把借来的本钿都贴掉。周跃明老债还未还清,又多了一大笔新债,最多时全家负债十几万元。
在当时农村,收入超过1万元的家庭称为“万元户”,十几万元可是个大数字了。从此,弄得周跃明朋友分手,亲戚断门,家里三日两头都有讨债人。为了躲债,周跃明常常到半夜才悄悄回家,有时回来看到家里的灯还亮着,就在外面再躲躲。那时侯,从事个体工业还像是做不光彩的事一样,集体不会帮助你。在集体厂上班的村民,年收入不到2000元,要帮也帮不起。父母辛辛苦苦挣得几百元养蚕钱,为了还债,也拿出来垫上了。过年时,家里讨债的人更多了,连吃年夜饭,还有人围着桌子讨债。
因为家里穷,父母没有钱为周跃明娶别人家的姑娘成亲。到周建美18岁的时候,母亲周四宝不得不跟女儿商量,把她许配给周跃明。周建美知道虽然哥哥与她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但不是亲哥哥,懂事的周建美答应了。但是,家里实在没有什么钱来办婚事,到了1993年,周跃明已是27岁了,周建美也是22岁了,俩人才结婚。周建美在回忆当年结婚时的情景时,还感到心酸。她说:
结婚前,房间里唯一自己添置的一张席梦思床垫,几次差点儿被一位债主拿走,是我父母苦苦哀求后才勉强留下。结婚时,是周跃明娘家帮助添置了一些家具,才勉强办了婚事。结婚那天下午,我们还没有打开亲戚、朋友送来的人情(红包),就有许多人上门来讨债了,堂屋里围坐着一群讨债人,他们看中的就是人情钱。仅有的一点红包钱,还了几个债主,但还有好几个债主只能空手回去。结婚是人生大喜事,但对我和跃明来说,那一天根本高兴不起来。
六、二闯上海,打开市场赚大钱
就在周跃明和周建美结婚的那年秋天,夫妻俩人东拼西凑积了一千多元钱,再闯上海。周建美说:“没办法,生活还得过下去,欠下的债总得慢慢地归还人家。”他们来到当时还是上海郊区莘庄镇的一个村上,向朋友借了三万元,租两间店面,开一家小五金商店。周跃明跑外勤,负责接生意和进货,周建美看店、做生意和照顾生活。为了节约,二十来个平方的店面,白天是商店,晚上就是他们的房间。小夫妻都是从小一起吃过苦的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还债,同舟共济,以沫相濡,生活再艰苦,也毫无怨言。
店里经营的是为建筑配套的五金零件,周跃明从浙江南浔进货,南浔是重要的区域性装饰材料的供货市场,而上海是全国发展最快的城市,是巨大的用户市场。商店开业后,生意还不差,虽然店面零售并不能赚到多少钱,但以商店为基地,便于与客户联系,大多数商品直接卖给建筑工地。小五金,品种繁多,为了保证店里不断货,周跃明必须经常跑南浔,奔波在进货的路上,两地相距150多公里,来去开销也不轻。而且每年要扣除一万二千元房租金,加上水电费和两人的吃用开销,头一年还赚了三万元。
一年做下来算账时,周跃明跟朋友商量,利润全让朋友拿走,但把本钱留下,第二年再还本钱。俩口子又经营了一年,到1995年底时,周跃明信守诺言,把三万元本金如数还给朋友。这一年,除去生活费用,周跃明还赚了五万元。由于小夫妻待人真诚,经营服务周到,开了两年店,不但赚到了钱,而且结识了不少朋友。朋友们对他们的困难处境很关心,他们认为,上海是建筑业的大市场,每年需要大量门框,跃明本来是木工,有技术,应根据市场行情,还是重操旧业为好。周跃明在一位房产公司上班的朋友的全力协助下,夫妻俩把商店转让给别人,用赚到的五万元钱作本钱,租用了几间集体仓库,叫了几个外地木工,重新干起了加工木制门框的老本行。
开头两年,周跃明把一部分精力化在结识朋友和打开产品销路上,虽然生意也不差,但是赚到的钱几乎都化掉了。他认为,现在是搞市场经济,从开弦弓村来到人地生疏的上海做生意,关键不在生产,而在销售。因为生产一头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销售一头的主动权却在人家手里。从第三年开始,很多建筑公司使用过周跃明生产的门框,并建立了一定的信誉,生意的路越走越宽。
周全奎老师在访谈时,周跃明坦然地谈起过这段成功的创业经历和自己的体会。他说:
我第二次闯上海,千方百计开了家木工厂,但还是心有余悸,只怕哪一天又要亏钱。所以,小工厂开业后,我特别看重合作伙伴的情义,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和十二分的热情结交朋友,感动朋友。有一次,为了给一位朋友送礼,没有钱,只能把自己唯一值钱的金戒指送到商店里去出出新,抛抛光,送给朋友。还有一位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曾给过我订单,心里对他很感激。老总退休了,我还要经常去看他,送一点家乡的时鲜特产,后来这位老总又被另一家公司返聘,很多订单又给了我。
这几年来,我的业务源源不断,工人一般每隔二三天就要加班一次,当然,我也付给工人优惠的加班补贴。现在厂里生产业务、质量验收,都由我的助手全权处理。他是浙江长兴人,跟随我近十年,为人诚恳。前几天,我特地给他(指助手)配备了一辆崭新的专用轿车。我只管接单、进货、结帐和应酬。现在我在上海的朋友多了,路也宽了,我不愁没有业务干。
从1993年起,周跃明在上海闯荡了六七年,赚的钱一年比一年多,总算还清了所欠的十几万元债。回债这一天,周跃明特地从上海赶回开弦弓村,把债主们请来,所有的债,加上百分之二十的利息,一次还清。
七、小富即安,传统农民转观念
周跃明还清债后,1999年又化了近一百万元,在老家开弦弓村,建造了全村迄今为止最豪华的别墅。这座别墅座落在村东美丽的东庄荡湖边,格外引人注目。屋前还有一块占地三百多平方米的小花园,栽种了主人喜爱的广玉兰、金桂、含笑、红枫等花木。
我们在访谈时,周四宝(跃明母亲)感慨地说:
当时跃明到上海去,只想把债还了,哪里想到能赚这么多的钱,哪里想到这一辈子还能住上这样好的楼房!最初提出盖房子主意的是跃明父亲。他说“你们在上海赚了钱,别人又不知道,要盖座房子给大家看看。”但后来盖成这么大、这么好,是跃明自己的注意。现在他也有点后悔了,在盖房上化钱太多,因为生意越来越难做,需要更多的流动资金,如果盖房少化点钱,手上多点流动资金就好了。
就是这样一座豪华的别墅,出人意料地降落到开弦弓村,降落到一个曾经是负债累累的贫困家庭——周跃明的家中,怎能不使人刮目相看呢?这不是海市蜃楼,也不是美丽的幻想,是这个家庭里的主人勇敢地走出农村,闯入上海大市场,用自己的辛勤、智慧和诚信,换来的劳动成果。这就是改革开放后,苏南农村现实的一幕。
2005年,周拥平教授在开弦弓村调研时,曾多次访问周跃明一家,但只有两次凑巧遇到了周跃明。一次在开弦弓村家里,一次在上海厂里。两次见面的情况,在书中都作了生动的记述,这是认识和了解周跃明和他创办的工厂的重要资料。摘要和简述如下:
去了周家很多次,可要见周跃明还真不容易,他大部分时间在上海。2005年4月23日那天,我带着正在上大学的女儿一起来到周跃明家。但见院子里停着一辆江苏牌照的别克轿车,知道周跃明回来了。我们往里走,听见厨房里传出一片笑声,显然他们也看见我们了。一家四口正在吃饭,周跃明站起来,高高大大的,颇有气派,他热情地与我们握手打招呼,他们的母亲周四宝则盛出两大碗饭,请我们一起吃饭。我对周跃明说,“来了快十次,终于见到你了!”他解释说,“我那边只是一个作坊,确实没什么看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将开在上海的“作坊”地址告诉了我。
5月11日,我开车从上海中心区出发,来到莘庄,按照地址寻找周跃明的工厂。莘松路两旁有很多新建的美丽的别墅群,他的工厂就在离别墅群数百米处,有十来栋简易厂房的大杂院内。周跃明不在工厂,他的“娘家”大哥和厂长接待了我。车间很大,里面堆着一些已经加工好的木门。有十几个工人正在加工一种与铲车配合使用的货架,这一批货架是要出口的。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在这样简易的“作坊”里照样能产生百万富翁,让文化偏低的周跃明施展自己的才能,使他赚到了钱,在家乡盖起了豪华的别墅。
2005年12月8日上午,我又去了一次周跃明的作坊,知道周跃明很忙,对采访他本人不抱奢望,但想不到他那天正好来车间。其实周跃明很健谈,对他的过去无论是出身、落难,还是辉煌赚钱,都不遮遮掩掩。只是说到要把他的事写进书里,他连连摇手。车间里的景象与半年前大不相同,原来空空荡荡的场地堆满了木料,一派生意兴旺的样子。产品加工的档次也提升了,现加工的是高层住宅的防火门,加工工艺复杂很多,木料则是马来西亚进口的。周跃明也不是十几年前的小作坊主了,在他名片上的头衔是:上海阿杰木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公司是2001年注册成立的,“阿杰”是他儿子的小名。他像很多处于原始积累时期的企业家一样,自己管钱、自己跑业务、自己维护客户关系。他只盼着孩子将来能接他的班,尽管他今年才40岁,他的儿子才读初中一年级。[②]
在周全奎访谈时,与周跃明有一段很实在的问答,摘录如下:
问:你在上海创业近十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答:最大的收获应该是结识了上海这么多的朋友,倒并不是赚了那么多的钱。
问:那你在上海创业近十年,最大的遗憾又是什么?
答:第一要数是自己没有文化,我连写个应用条也很困难,更谈不上接受现代信息技术了。什么“电脑呀”、“伊眉儿”,我全然不懂。第二,要数当年刚挣了点钱就急于要造这幢别墅了。农村里的人有一个习惯,有了钱后就想改善住房条件。如当年(1999年)用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百万元,不去造房子,而用于发展生产,或者买二十亩土地就更好了,上海这几年土地增值太惊人了!
毕竟周跃明夫妇刚刚走出农村,踏进市场,才开始离开贫困,迈入富裕。当他们手中有了钱的时候,首先想到了盖房子,想到要“盖座房子给别人看看”。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负债累累的贫困之中,他们再迫切的需要,就是抬起头来,争一口气,能过上体面的生活。但是,当这座豪华的别墅落成后,他们又后悔了,为什么当初不把这些钱再投入到生产中去呢?这是当今走进富裕的农民最朴实、最普遍的一种心理。
附表:
开弦弓村劳动力使用情况表
年份
|
合计
|
农业
|
工业
|
建筑
|
运输
|
商业
|
外来工
|
小计
|
种植
|
渔业
|
小计
|
镇办
|
村办
|
个私
|
|
|
|
|
1991
|
1533
|
654
|
609
|
19
|
680
|
140
|
530
|
10
|
110
|
40
|
12
|
|
1993
|
1521
|
602
|
557
|
20
|
750
|
290
|
450
|
10
|
105
|
22
|
25
|
|
1994
|
1513
|
553
|
491
|
50
|
748
|
240
|
593
|
5
|
105
|
29
|
46
|
|
1995
|
1550
|
480
|
464
|
16
|
854
|
297
|
493
|
64
|
103
|
32
|
43
|
|
1996
|
1526
|
445
|
428
|
17
|
709
|
312
|
346
|
51
|
112
|
25
|
63
|
|
1997
|
1414
|
503
|
429
|
74
|
502
|
279
|
34
|
189
|
115
|
30
|
91
|
|
1998
|
1393
|
418
|
358
|
60
|
546
|
284
|
55
|
207
|
120
|
38
|
94
|
|
1999
|
1324
|
394
|
341
|
53
|
541
|
256
|
63
|
222
|
110
|
24
|
80
|
|
2000
|
1693
|
600
|
539
|
61
|
585
|
242
|
0
|
343
|
138
|
30
|
97
|
190
|
2002
|
1546
|
620
|
525
|
95
|
392
|
|
|
392
|
142
|
36
|
116
|
582
|
2003
|
1509
|
598
|
502
|
96
|
415
|
|
|
415
|
138
|
42
|
123
|
596
|
2004
|
1518
|
650
|
267
|
95
|
450
|
|
|
450
|
52
|
34
|
60
|
650
|
|
|
|
|
|
|
|
|
|
|
|
|
|
|
注:从上表可看出,1997年是开弦弓村集体工业的结束和家庭个体工业兴起的转折年。从这一年开始,从事家庭个体工业和经商的劳动力逐年增多。外来民工的统计从2000年开始,实际上外来民工的使用和增加,与家庭个体工业的兴起密切相关。
[①]本节参阅资料:开弦弓村教师周全奎访谈周跃明的记录;北京政治学院周拥平:《一个传奇式家庭的今昔》载《江村经济七十年》第1至10页。
[②]周拥平:《江村经济七十年》第6至9页,上海大学出版社,2006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