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许豪士

1924年3月1日

豪士^①先生：

二月廿七日信收到。

我不但主张开明专制，并且主张武力统一（新民国杂志第三号戴朝震君的《今后政治改革之途径》一文，我很赞成），你道怎么样？

汪精卫先生说：“富贵功名之念，放僻邪侈之为，阿谀逢迎之习，士君子平日所不以存之于心、不屑宣之于口者，而于诗则言之无恤。”这几句话讲旧诗的坏处，是很不差的，不过他不主张新诗。他又说：“所谓新者，新其意境乎？抑新其格律声色乎？果新其意境，则格律声色虽无变其旧何害，若徒新其格律色而已，则所谓逐末者也。故诗无所谓新1日，惟其善而已。”这几句话我却不很赞成。我以为要做旧诗，必不能不多读古人的作品，而古人的作品内，所谓“富贵功名之念，放僻邪侈之为，阿谀逢迎之习”，差不多开卷即是，那又如何是好呢？所以我对于旧文学，第一层嫌他内容太坏，而第二层是嫌他不容易做，不容易懂，就是不容易民众化，你以为对吗？

旧文学对于两性关系，一方面提倡烈女节妇，一方面又提倡才子佳人，甚至多妻狎娼，都以为美谭，这是最不好的地方。至于“秽亵的描写”不特旧文学有之，新文学也恐不免，或者西洋文学家也许有这种倾向，那又当别论了。

我前年刻过一部《乐国吟》是旧诗，里面有几首想用旧格律旧声色来发表新思想，不过究竟不大便利，而“放僻邪侈”四个字，又是免不得的。我停几天想找一部送你，请你判决我的罪案，好吗？《新中国党旨趣书》已见，我觉得不能满意。所谓“新中国主义”者，究竟是什么东西？太笼统了，“咸宏中国魂（咸宏两字有点费解），极用泰西制度文物”，恐怕有“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嫌疑。“忠恕之道，勤俭耐劳之性”，虽不能包括二十世纪做人的本领，大概还不差。“治国平天下之经”一句话，却太旧了（中国式的治国平天下，现在恐怕用不着），我颇怀疑于发起人的宗旨是陈腐的，不是崭薪的；他的气味，是保守的，不是进取的，你能够解释我的疑团吗？

还有，他说“新中国主义以世界第三文明自信”，不晓得他所谓第一文明第二文明，还是指希腊文明和希伯来文明？还是指西洋文明的印度文明？请你告诉我！再会！

亚子

一九二四、三、一夜

（原载《新黎里》）豪士——许豪士，新南社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