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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盛泽一代才女睐娘
明末清初盛泽一代才女睐娘

明末清初盛泽一代才女睐娘

2015-12-11 吴江通 吴江通


明末清初,盛泽有过一座私家藏书楼——香木城,规模宏大,藏书甚丰。香木城的女主人睐娘在明清易代的风雨中上演了一出令人掬泪的悲剧。

睐娘的父亲汤豹处祖上世代为官,家赀累万。豹处本名雨七,擅长绘画。一次在苏州虎丘,投江氏园夜宿,闻豹啼于松下,心情极为振奋,遂改名豹处,其居处也名为眠豹斋,画艺为之益精。因酷爱书画,豹处不惜重金,购得大量的名画。在他的藏书楼中,环室有十个香木制成的大书架,每架上都藏有上百卷书画,并挂有金饰图案的标记牌,以利取阅。因环室的香木书架俨然如城墙一般,故被人们誉为“香木城”。在香木城中,那些以锦作套、以玉作轴的藏品是最上乘的精品。睐娘秉性聪颖,自幼长于记诵,在父亲的熏陶下,小小幼童即爱好书画。有一次,父亲曾戏举古人的姓名,问她某人作过何画,不料睐娘立刻指出某人某画在第几卷中,无一差错。父亲十分惊讶,越发疼爱她,要她掌管镂金牌,照看香木城,并呼爱女为“画奴”。七八岁时,父亲就教她作画,她喜欢画花鸟,画的都是小件作品。画幅虽小,但异常精美。睐娘的文才很好,所以家里写信都是她,她也喜欢诗词,平时也学写诗词,写后自己吟咏,咿咿呀呀,很有点女诗人的样子。等长成一位少女的时候,更是出落得姿色绝佳,不假脂粉而浮香艳丽,盈盈似仙。因她远黛明眸,嫣然善睐,母亲就将画奴之名改为睐娘。

未出嫁的睐娘在吟诗作

明崇祯十六年(1644)三月,即甲申年,明朝覆灭,睐娘跟着父母从小巷逃到金牛村(今吴江八坼有金牛村,在盛泽镇北),以卖掉一些珠宝,帮人做衣服和绣花,苦度岁月。一呆就是三年。

盛泽传来消息,说她家经营多年、价值连城的庐室早已被清兵所焚,化为灰烬,睐娘不觉伤心垂泪。战乱渐趋安定,父亲牵动乡思,准备返故居重操旧业,但已无赀可缮。睐娘哀伤地说:“女儿的行装中藏有古画十余卷,将它们变卖,可值千金。我先到午溪东新巷的姑母家去住,待父亲修葺好旧庐,再与父母完聚。”

睐娘的姑妈姓易字倩娘,夫家姓计,是当地的豪门。姑父死于兵灾,姑母守寡,膝下无子。倩娘夫家有个年轻的表亲,姓潘,读书人,还没有结婚,和倩娘讲起来是异姓叔嫂关系。潘家也是个大族,因潘生父母做了名声很臭的事,被族里人赶出来,就租了倩娘的侧屋居住。潘生能诗文,但品行不好,看到倩娘年轻守寡,就打了坏主意,经常挑逗,两人终于勾搭成奸。睐娘过来后住在东厢小红楼,锁帘闭帏,旦晚不下红楼。那时正是暮春,倩娘不要丫鬟跟从,邀睐娘去游园,两人来到蔷薇架下,忽然有一个东西丢在睐娘的右肩上,一看,是一个细彩流苏贯相思子、缀以同心凤凰结的东西。睐娘惊愕万分,隔花望见一个青年男子,书生打扮,正盯着睐娘在看。倩娘打圆场:“潘郎你是从樱桃径来的吗?你并不认识睐娘,怎么敢这样大胆唐突美女?”潘生并不回避,只是看着睐娘笑,倩娘亦看着潘生笑。大家不说话,就这样散了。睐娘明白这是姑姑在出卖自己,脸上不开心的表情挂了好几天。
  过了些日子,正是新秋,睐娘有想回家的意思。倩娘让丫鬟送来一只斑竹锁丝篮,篮子里有一只画金的小方盒,里面是石榴子二盒,金柑四只,下面还垫有一幅文锦,绣带双结,还有一封密信。密信里是一首挑逗的情诗,说什么“落月斜廊无限意,可能流影到西厢。”篇末落款是:“米在田而可实,水非米而何炊?”睐娘用手指一画,原来是个“潘”字。睐娘非常愤怒,满脸通红站起来,将信撕碎丢在地上,就去找姑姑,表达了自己坚贞的情操,也就是对待爱情的态度,并表示要回家。倩娘百般安慰,睐娘没有马上就走。这时,睐娘父母在盛泽镇上的房子修好了,就将她接了回去。
  潘生和倩娘商量,想正式娶睐娘。两人商定,先是让潘生将那张红笺在外面张扬,把睐娘和他好上的虚假信息传到睐娘父母的耳朵里。睐娘父母大概听说了这事,也没仔细问清女儿。过了一年多,倩娘来看她兄嫂了,讲起潘生,发现睐娘父亲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反感的表情,知道睐娘父亲已经上当了,于是就称赞潘生是个有才的读书人,但又不告诉他们潘生家里很穷,其实是租房居住。倩娘又跟睐娘母亲耳语了一番,睐娘父母心里有那张红笺的心病,于是“睐父母嘿然,相顾微叹,遂首肯之”。

倩娘回去后,倒贴钱为潘生准备聘礼等结婚事宜。睐娘父母选了个好日子,准备招赘潘生在家里,此事完全瞒住了睐娘。到新婚之夜,红烛高烧,洞房里洋溢着喜气,睐娘也在想父母给自己挑了一个什么样的良人。等揭开盖头,睐娘一看自己嫁的丈夫,原来就是隔梦园樱桃花下调戏过自己的那个潘生。睐娘痛哭失声,昏倒在地,苏醒后哭泣不已。丫鬟跑出去,惊呼睐娘父母来。面对父母,睐娘“悲极不能言。良久唯曰:‘倩娘误我。’父母再四救解。然伉俪之际,非其本情,虽勉为笑语,而眉妩间锁愁驻恨,如不胜致。”

又过了两年,潘生也在自己家乡造了两间小平房,就带着睐娘回去了。潘生的父母又穷又凶悍,一向知道睐娘心里看不起他儿子,他们和媳妇结下了梁子,总是“盛怒以待睐”。到了辛丑岁,也就是康熙元年,潘生出去为人教书,做家庭教师,又去调戏东家邻居的女性,被东家赶出来。睐娘看丈夫这样回来,心中非常鄙视,更加不尊重潘生。潘生一肚子火狂发出来,叫骂之声,传到了外面。睐娘手支着下巴,对潘生说:“我是薄命还有冤,你是无耻还负心。我死为鬼,你以为你活在世上还像个人吗?”睐娘话没说完,潘生皮鞭乱抽如雨点般落在睐娘的身上。


出嫁后的睐娘常悲伤流泪

夜色沉沉,明月照窗。睐娘伤心哭泣了一会以后,叫丫环打开一只旧箱子,里面是她的一些创作作品。丫鬟一时不知她要做什么,那女子说:“将我这些诗稿全部丢进火炉里去烧掉。”丫鬟照做了,将睐娘平生所著《愁盐》一卷、诗词一囊及幼时所绘花鸟粉本,尽焚于火,然后同情地看着这个悲苦的女子。睐娘望着炉里的余烬,她叹了口气。然后撕开一幅白绸子,大约一尺多,一边流泪一边在上面写,她对丫鬟说:“等一会天没亮时,你将我这信送到盛泽镇我父母那儿去。”
  丫鬟拿了这信,不敢怠慢,立即赶往盛泽。到盛泽时,已是早晨,她找到睐娘的家,将信送上。睐娘父母一看这不同寻常的信,信中写:“明月三更,天涯草碧,还家之期,当在晓风新梦间耳。父母春秋已高,强饭自爱,无以女为念。幸收女余骨,覆以怀土,得以脱迹人间,销形天上,粱黄槐绿,烟冷云荒,遂毕此生矣。”原来这是一封绝命信,睐娘父母大惊失色,立即赶往女儿家中。等他们赶到时,只见在屋子前轩,女儿睐娘吊在那儿,早已断气,家里没有一个人,女婿、亲家母估计怕事情闹大早已逃走,逃走前也没有将上吊自杀的睐娘放下来。可怜一代才女、艺苑名姝就这样玉殒香销,命归黄泉,年仅24岁。

因为当时的风俗,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夫家的人,睐娘父母和易氏亲戚们,见潘家没有人,也不能随便落葬,就买了棺材,睐娘的棺材就放在潘家的屋子里,然后带着丫鬟回盛泽。睐娘知书识礼,她给父母的绝命信是希望父母替她安葬,表示她不是潘家的人,但是她父母没能实现女儿的遗愿。

睐娘的悲剧赢得里人的极大同情。名儒沈南一先生作有叙事长诗《香木城歌》一首,表达了对睐娘才艺的赞赏和悲惨命运的怜悯。其末段云:

谁教小玉配君虞,竟使绿珠嫁孙秀。

儿身本是名家姝,忍对狂童狂也且。

粉盒脂箱等捐弃,此中日夕泪如珠。

落花生命飞蓬鬓,楚挞留将残喘仅。

百叶零落一炬烧,画城从此无余烬。

匆匆一局了今生,苍昊原来只忌盈。

藏书可缮文姬夭,浪说当年香木名。

睐娘的故事,除《历代画史汇传》有记载外,还能在《觚剩》中找到,这本书是清代吴江人钮琇所作,共十二卷。钮琇于康熙十一年(1672)被选拨为贡生。在广东高要县、陕西白水县、河南项城县做过县令,为官比较清廉,康熙四十三年他在高要县死于任上,当地人还建祠以祀之。为官之余,著有《临野堂诗集》十三卷、《白水县志》十卷、《文集》十卷、《诗余》二卷、《尺牍》四卷等,但以《觚剩》最为著名,这是一部笔记体小说,但他在书中记载的事,凡有名有姓有地点有时间的,基本可作真实的史料看。当然,睐娘最后有豪士出现,斩负心人首,掷于睐娘棺前的情节,可能是钮琇为安慰读者的文学创作。需要说明的是,《觚剩》开头“睐娘者,姓易氏,居松陵之舜水镇。”有人认为睐娘是松陵镇人,其实是误解。因为吴江县县治在松陵镇,这里的松陵可以认为是吴江的代称,盛泽镇有舜湖,舜水就是指舜湖,舜水镇即盛泽镇。睐娘应该是盛泽镇人。

钮琇画像


由吴江区档案局、盛泽镇人民政府点校的《盛湖志》卷十也记载了有关睐娘的事,道光年间盛泽镇举人仲廷机在为该志作补充时有这样一段文字,透露了事实的真相:“睐娘,汤豹处女,今隐其姓,曰易。舜水镇,盛泽也。金牛村,北麻钮村也。言氏,计姓也。玉樵先生以倩娘陷睐,而为雨七妹,故讳之。若睐之贞且才,何讳焉?”根据志书记载,睐娘姓汤,被钮琇改成姓易,并且指名住的村是北麻乡钮村,他的夫家,不是姓言,而是姓计,言是计的字旁。玉樵是钮琇的字,他是南麻乡人(今已并入盛泽镇)。陷害睐娘的倩娘也是实有其人。仲廷机作为盛泽镇的士绅,对钮琇将这一事件中的一些人改姓改住地,导致人家不了解真相,有所不满。

从《盛湖志》看来,睐娘受虐焚稿是确有其事,而钮琇在康熙年间写成文章,虽有所避讳,但因收入《觚剩》一书得以传播而影响深远,这一点也不可抹杀钮琇的功绩。


虞,欺骗;君虞,施行欺骗的郎君。孙秀,估计是潘生的名字。且,读狙(ju),相当于助词“啊”,据《诗经·郑风·溱洧》:“狂童之狂也且”。

(顾晓红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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