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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庙港,不少地名一直在延续和见证着乡情民风。
“陆家港”“沈家漾”“秦家桥”“杨家扇”,还有“王家门”“金家里”……不一而同。看这些字面,就知道某个地方的人大多是某姓。唐代陆龟蒙曾隐居于庙港陆家港,在他居住的养鹅浜一带很多人家都姓陆。“万顷具区留禹迹,陆家甫里忆唐贤”,是不是当年这一带的人为了纪念先贤而改姓陆?未经考证,我也只是揣测而已。
陆家港
太湖南岸素有“三十六溇七十二港”之称,西溇东港,庙港一带以“港”多著称,河港交叉,水路四通。“鱼米香、水成网、两岸青青万株桑”。整个庙港是被一条条河港平行分割排列的,沿着一条港,一岸一村子,邻里或对岸是同姓,比比皆是。一条河港,三五步就是一个河埠头,庙港话叫“桥口”。从清晨洗漱到傍晚洗衣淘米挑水都在桥口。桥口往里面一般有五到六家人家,少一点只有两三家。最里面人家到桥口去都要经过外面几家人家的院场,以前很少有人家建围墙。最外场的人家门口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嘘寒问暖,家长里短,串个门喝杯茶更是常事。我小时候还常常干“抬饭碗”的事,吃饭时间,抬着饭碗窜进邻居家,看到谁家有好菜,贼头贼脑夹上一把在自己饭碗里。有时会跑几家,一顿饭下来,快马加鞭“席卷”整片场上的邻居家,但从来没有一家嫌我讨厌,倒是父母常要责骂几下,这是我至今还印象至深的事。
河埠头洗衣洗菜
乡厨就是从乡情乡亲里走出来的。农村里,造房婚丧这些大事都需要摆席待客。最早都是主人家自己烧菜烧饭,若是桌数太多,就要把左邻右舍叫上,帮忙筹备宴席。每家都会有大事喜事,因此大伙帮忙的热情都很高,如果主人家姓王,大伙觉得这就是咱“王家门”的事。缺什么油盐酱醋,二话没说把自家有的拿来用。烧菜是体力活,谁家男人最会烧菜,自然就担起了掌勺重任。于是谁家宴席谁做的菜好吃,就有了比较,有了评价,掌勺人的名头很快就会传遍周边。
农村婚宴 热闹非凡
日子一久,邀请的人多了,做菜能人自然招架不住,于是开始收点辛苦费。再后来,这些人索性以帮人家烧菜为业,职业“乡厨”就这样在乡间悄悄诞生了。
煜熹师傅是我家“御用”的大厨,每有办事摆席,必请他掌勺。因为名气大,很多时候是根据他的“档期”,再安排啥时宴请。煜熹会在宴席前一天晚上来我家商量菜单,第二天一早,我爸根据菜单备好所有的菜和料。菜单上菜品斤两规格都细细写明,多大的鱼,什么部位的肉,都有讲究,哪怕调料牌子不同他都没法接受。煜熹年轻时,都是一个人上手的,不带下手。一早踩着三轮车就在主家摆开长条桌,手脚麻利地准备每道菜的配料,上蒸笼蒸的、下油锅炸的,大铁锅炒的,细分区域,有条不紊。邻里帮忙的妇女们则在旁听他指挥,杀鱼、洗菜、装盆……不慌不忙,井然有序。
有条不紊备菜中
煜熹喜欢打牌,掌厨时,看到我家客人们在玩牌,总要忙里偷闲看几把,评论几句。烧菜时,还能同时抽烟,两手都没闲时,烟含在嘴里,任凭烟往上熏得眼睛睁不开,却还能优雅颠勺,把菜精准舀到每个盘子里,量份均匀。
颠勺起油 仿若猛龙过江
如今的乡宴,考究人家已经把它做成一场高档酒店的盛宴。乡厨大多是聪明能干之人,他们对外物的接受程度很快。澳洲龙虾、北京烤鸭、海鲜拼盘,只要是高档饭店有的,你在庙港的乡宴也能见到。这些大菜无论是品相还是装盘,一点也不含糊,有腔调,有味道。常有城里人来乡下赴宴,都要感叹一番,唏嘘一阵。
酒宴上的菜品
大菜贵菜做得好,却并不代表乡厨的手艺高。在庙港人眼里,决定乡宴好坏和厨艺高低的一道菜却是羊肉。庙港人秋冬季喜欢吃羊肉,这是沿太湖一带的美食习惯。很多人都知道桃源、震泽的红烧羊肉风行吴江,其实,庙港人对于羊肉的烹制水平丝毫不逊色。据《庙港镇志》记载:1990年,全庙港共圈养一万七千多头羊,湖羊养殖量列当时吴江县之首。显然,羊是庙港人家里最重要的家畜,也是我们小时候逢年过节时能够吃得到的美味。因此,庙港羊肉不但有好的食材来源,更有着时间和技艺的积淀。
红烧羊肉 一把蒜叶不可少
煜熹师傅烹制的羊肉选料讲究,一般是选不肥不瘦、中膘健壮的羊。采用大铁锅煮羊肉,架上几段粗的桑树杆做柴火,火旺又恒久。羊肉切块倒进大锅,先汆水去掉沫子,等汤水干净后,就倒进酱油,放入糖和盐,辅料并不复杂,姜、茴香、红枣之类的。盖上锅盖大火烹,然后用文火焖,最后再用旺火催。其间,他会不断地开锅察看汤的量,以便掌握好羊肉的咸甜度。羊肉起锅时撒上一把大蒜叶,顿时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羊肉红里透黑,黑里透红,咸甜适中,香糯可口,引来满桌争抢。
全羊宴
建坤也是职业乡厨。四十岁出头,当属庙港新生代的乡厨。他做的“全羊宴”已小有名气了。
建坤平时都在别人家里做乡宴,闲着的日子里,就在自己家里为熟人或朋友烧一桌“全羊宴”。一经出名,食客纷至沓来。要品尝到这桌特色乡宴,还需要提前好多天才能预订到,吊足了众多“好食者”的胃口。
这桌乡宴,把羊肉的美味诠释得淋漓尽致。红烧羊肉的香和醇,白煮汤烧羊肉的鲜和清;羊肝薄嫩满口糯,羊肚炒大蒜,韧劲和脆香互融;羊脚黏嘴有嚼头,辅以香青菜和芹菜解肥腻;常让食客们大块朵颐,欲罢不能。
清汤羊肉、盐水羊肝、大蒜羊肚、红烧羊蹄
建坤家新造的小别墅,蓝色琉璃瓦和米色的外墙,相衬得很漂亮。门外是一片金色的稻田,成熟的稻子在微风里轻轻起伏,似乎要和这片土地讲述这个时代的许多变迁……
金色的稻田
于是,在这片金色的稻田边,享受着这顿特色乡宴,顿觉更有味道了。
本文编辑:钱晓燕、吴英
图片来源:沈煜、馆藏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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