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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22
农历:十一月 初五日
丁酋【鸡】年
在吴江,冬至是一年里最隆重的一个节。我说的隆重,有别于苏州人的“冬至大如年”,“有的吃吃一夜,没的吃冻一夜”。这一夜,家家户户都要团聚在一起吃冬至夜饭喝冬酿酒。我们吴江,冬至节不是活人过的,是祭祀祖宗先人的一件大事。冬至前,家家户户都要祭祖,俗称“过祀节”。一样也有丰盛的酒菜,规矩大的人家要上整鸡整鸭全鱼和蹄髈。当然,祭祀过了祖先,撤下来的酒菜还是一家人享用的。
冬酿酒
“过祀节”是家家户户的大事,一年分为三节,分别为清明、中元、冬至。三节之中,尤以冬至这节最为隆重,平时过节一般都是五个菜,这日要七至九个菜,因为这顿饭相当于请祖先吃年夜饭了。过祀节的菜一般都是约定俗成的,一碗肉一条鱼,一碗炒豆芽,一碗蛋一碗青菜,点心和水果视节气而定。清明节是青团子和粽子,七月半是豆沙馅馒头或者豇豆糕,冬至团子。水果也有区别,清明、冬至随意,当季有什么水果就上什么,中元节那次必得上西瓜。
冬至团子
记得小时候七月半已经很少见到西瓜,那时候的水果不耐储存,过了季节就很难买到。一般人家都会早早准备好一个大西瓜,藏在床底下或者阴暗的角落里,留到过节那天拿出来供奉祖先。当然,供奉祖先只需要两块,剩下来的都是家里人分享了。存放太久的西瓜并不好吃,不甜,也不脆,但因为难得,倒又生出一种别样的味道来了。哪像现在,任何瓜果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正因为唾手可得,也就毫不稀奇了。
冬至过祀节
过祀节的准备工作一般都是由家里的女主人操办的,比如烧小菜、做点心,折锡箔的元宝。但真正开始往桌上倒酒端菜筛酒的时候,就要由家里的男人和男孩子上场了。据说因为女人的手不干净,尤其忌讳女人月事期间操办过祀节,这时候的女人不能折元宝,不能碰桌上的蜡烛,一切与过祀节有关的东西都不能碰,因此一般女主人都避开这个日子过祀节。
到了过祀节那天,一般都是傍晚时分开始,由女主人把小菜一只只烧好,然后由男主人把小菜、点心、水果一样一样端上桌。女人们烧过祀节的菜总会特别紧张,因为烧菜的过程中是不能尝味道的,好吃不好吃全凭经验和运气。孩子负责筛酒,这是孩子们都很热衷的一项工作。桌上一只只的小酒盅一次排开,用一把小酒壶一一筛上黄酒,这个过程就像是在做游戏。家里如果有几个孩子的,这个活儿是要轮流分担的,一人筛一次酒。这样让孩子们都尽了自己的心,也让祖宗们看看这个孩子又长大了。
和平常请客一样,也要酒过三巡(筛三次酒),然后端上热腾腾的白米饭,等到米饭的热气散发尽了,就在桌前焚化纸钱。焚化纸钱的时候,家里的老人会守在火盆边紧张地盯着看,他们会在这个过程中揣摩到祖宗们对这顿饭的态度。如果点了好几次纸钱都点不着,或者点着了火又熄灭了,甚至烧化之后的纸钱并不完全是灰烬,还留有一片角,这些都是不祥之兆,都会让老人们感觉很紧张,心中不停地反思,这顿饭有哪里做得还不到位?
如果焚烧纸钱的时候火一点就着,火苗一窜老高,纸钱如蝴蝶一样迎风飞舞,老人们就会特别高兴,说祖宗们吃得很开心。小时候我听到这一段总是很惊恐,那空无一人的桌面旁边,难道有我看不到的一群人在火盆边争抢着火中的纸钱?
整个过祀节的过程大概有一二个小时,相当于一顿饭的功夫。随着纸钱焚烧到灰飞烟灭,男主人一口吹熄桌上的红烛,宣布今天的过祀节圆满结束,请祖宗们安心回去,明年清明再请他们回来接受祭奠。女主人把桌面上的酒菜统统撤下去,在灶上重新热过之后再端出来,一家人沾着祖宗的光,吃一顿丰盛的过节夜饭。
冬至团圆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吃过节夜饭也是一个重要的节日。娘家人总会借此把出嫁的女儿请回来一起吃一顿团圆饭。记得小时候到外婆家吃过节夜饭,是很期待的一件大事。女儿们都很识趣,帮忙着做完了准备工作,等到开始过祀节的时候就走得远远的,不去惊扰祖宗吃饭。女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娘家的祖先和她无关。尤其要紧的是把孩子带得远远的,孩子的心眼纯净,冲撞了祖宗是了不得的大事。
丰盛的冬至过节夜饭
小时候每逢外婆家过祀节,我总是特别激动,很早就赶去眼巴巴地等着。我最忿忿不平的是为什么大舅家的表妹可以参与一切准备工作,比如折元宝、倒酒、拜祖宗,我却被打发到远远的地方待着。明明我的手很巧,折元宝又快又好,外婆却不许我动手,还叫我不要待在家里,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说到了吃饭的时候会来喊我。我不明白一向最偏爱我的外婆为什么到了过祀节这天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年之中,这是让我最沮丧的日子。
因为记挂着那顿丰盛的晚饭,我无心出去疯玩,搬张小板凳坐在大门口,眼巴巴望着里面隐隐绰绰的蜡烛光下,表妹神气活现地在倒酒在作揖。(此时距离两个表弟出生还有十几年,外婆家唯一能执壶敬酒的孙辈只有表妹)就这样在门口偷看还常常被外婆轰走,她说,有外人看着,里面的人还怎么吃饭?我偷看了好几次,八仙桌上只有冒着热气的丰盛菜肴,哪里有人在吃?真是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冬至
一晃外婆也成了故人。今年中元节前到二舅家去,碰巧他们家在过祀节,我不便进去,就如童年时候一样远远地倚门眺望等待。我心里想着,不知道我那外婆,她的座位是朝南还是朝北?我看不到她,她大概能看到我吧,那我就在门口多站一会儿,让她能好好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