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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1月22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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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位老领导
张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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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是横扇乡下一个“戴帽子”初中班的代课教师,1972年末转正为公办编制,这才结束了历时十四年的临工身份。因为平时喜欢写写东西,常被县文教局借调到文化馆参与一些短期创作活动。听说当时文教局那位王局长是不久前从四川调来的,是个“老革命”,原来还是一位省委副书记的秘书。又听说,王局长大约血压有点高,平时不苟言笑。我暗自庆幸,幸亏我的顶头上司是馆长,而不是这位局长。否则,那日子过起来可真会有点提心吊胆。


王益奋先生(作者提供)









1973年初,我的第一部书《高高的银杏树》在上海定稿,即将出版。分管文化的陈副局长把我找去谈话,问问今后的个人写作计划,还问问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当时,我正准备结婚,想着以后有了孩子,还要坚持业余写作势必会有许多麻烦。最好的办法是,将我们两夫妻调回我的老家芦墟,到时孩子就请父母帮着照料。当然这是个如意算盘,因为一般教师调动没有这样的先例。几经犹豫,最后我还是说出口了。想不到陈副局长竟答道:“好的,这件事局里会考虑。”于是,当年暑假我的编制就调回了芦墟,实际工作则继续在文化馆借用。一年之后,爱人也调到芦墟任教。真庆幸自己这一回壮了壮胆,更感激局里的照顾。转念一想,这件事,那位平时不苟言笑的王局长当然是点了头的。那时候才知道王局长大名益奋。这益奋局长这一回可真能照顾人呀!

1975年初,我正酝酿一部血防题材的长篇小说。县文教局却突然抽调我参加县里的社教工作队,下八坼三联大队蹲点半年。半年蹲点结束返馆上班,文教局告知,已跟卫生局谈妥,请他们安排了秘书小刘当我的写作参谋。于是,这位热情的年轻人捧来一叠叠血防工作材料,陪我走访了一个个血防工作先进典型……

凡此种种,那么多年我跟益奋局长其实始终没有任何直接交往,甚至没有一次哪怕短暂的交谈。可是这位文教局一把手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特别在写作的节骨眼上,总会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着我一步步往前走去。

难得的一次见面是在1976年上半年,馆里让我到横扇进行一次短期采访。恰巧,益奋局长带着教研室的几位老师在那里蹲点。一天忽然通知,他要在公社会议室临时召开一次小型座谈会,让大家一起议议我刚脱手的那个写作提纲。这是我第一次跟这位老领导坐在一起开会,不免有点拘束。会却开得很好,对后来提纲的完善起了不少推进作用。现在能记得起的,有一位教研室主任王新生老师,因为他在发言中还引用了鲁迅先生关于文学创作的经典语录。而主持座谈的益奋局长始终笑眯眯坐着,时而插话点拨一下,不像我以前听说的“不苟言笑”。

不久,粉碎“四人帮”,全国政治形势发生根本变化,这部血防长篇最后没有搞成,我回学校继续任教。而益奋局长,后来听说落实干部政策,调回成都,当四川科技出版社社长去了。

此后十多年,听说过益奋局长的一些零星消息:1990年离休,1992年突然中风。当时,我已从学校调到文化馆正式任职,长篇写作的雄心跃跃欲试,正埋头收集史料,准备写作《柳亚子传》。后来打听到益奋局长在成都的家庭地址,几经考虑,终于发出了第一封信。喜出望外,半年多后,收到了他1994年1月15日的病中复信。在谈了他的病情之后,接着谈我的《柳传》写作:

您信上告诉我的《柳传》写作情况,我也高兴,这是件好事。但是,就怕好事多“磨”。但愿您进展顺利,您的年龄、精神等方面,再也经不起“磨”了。现在时间已过去半年多,想必有收获吧。

作为出版业的行家,他还帮我出谋划策:

稿子写完后,要设法在上海或江苏等地出版。出版后可争取由柳亚子生前所在的民主党派(团体)出面召开座谈会,(柳是民革还是民盟?我已记不起了)这样,影响就大了。书的出版等等活动,最好能凑上柳亚子先生的诞辰或其他纪念活动,那就更有意义了。

十分荣幸的是,正如益奋局长所期望的,1997年5月柳亚子诞辰110周年之际,该书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随即,国际南社学会、中国南社与柳亚子研究会假座北京民革中央礼堂举行了首发式,《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等纷纷作了报道。

从北京回来,我马上挑了一部硬面精装本寄往成都,且絮絮叨叨写了不少有关情况,让这位老领导也高兴高兴。

2001年10月底,我退休不久,突然接到益奋局长的一封信。说:

“我于10月下旬到了吴江和苏州,很想和你见面的。我还特地把你给我的名片带在身边,以便到时联系。可是到吴江后,都是集体活动,时间安排十分紧张。后来到了苏州亲戚家,我立即给你家里挂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这就失去了一次难得的见面机会,真遗憾!”

2004年下半年,拙著《江南大哀赋》刚脱稿,准备立即转身增补搁置三年的旧稿《柳亚子史料札记》。在此间歇,又去了封信。益奋局长于当年12月8日复信:

见到你宏伟而扎实的写作计划,十分感动也很佩服。你勤于笔耕,安排踏实,这不仅仅是“老当益壮”四个字可以概括得了的……但我也感到你的计划太大又太急了一些,一点余地也没有。希望你尽可能做到劳逸结合,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年纪不饶人啊!

这是一个过来人的肺腑之言,我牢牢记着来自远方的这一番诚挚的规劝。

2006年4月,我和吴根荣先生合著的《江南大哀赋》出版,立即寄去两部,写了一封长信。后来收到益奋局长5月8日的复信。这封信,就从这部书,谈到历史题材纪实文学的创作问题。他写道:

本来,在前年收到你们寄来的《江南大哀赋》写作提纲时,我除高兴之外,还有些担心,担心这本书只有“纪实”而无“文学”。因为历史题材文学作品中的历史真实和艺术加工,一直是文学界关注和争议的热点。正准备复信,却又接连患了两次肺炎住进医院,后一次还住了两个半月。现在我刚出院,还不能多看书,不过已经读了书的《后记》。你们对历史题材作品的“纪实”和“文学”的关系,作了辩证的论述,我就放心了,相信这样的“尝试”,一定能获得成功。

2006年是我的写作丰收年,在不断推进《柳亚子史料札记》增补期间,从上图发现了柳亚子早年所辑《分湖诗钞》未定佚稿,并获取了二十三册全部复印件,开始与同道部署繁重的整理编辑工作。一激动,又发了封信。次年2月1日,益奋局长复信:

来信收到,感谢你的深情厚意。说实话,要在过去,我会怀疑你的精力是否能完成如此巨大而又艰苦的计划。现在相信了,相信你的健康和毅力。说的很对,对柳亚子的研究乃是你的乐趣所在,精神寄托,也是这一辈子的奋斗目标。理想所致,虽苦犹乐,所谓“乐此不疲”也!

2008年5月,四川突然发生汶川大地震。成都离汶川不远,在震惊不安中,我又发了一信。大约十多天后,收到益奋局长复信:

此次大地震很惨烈,震区离成都92公里。当时我们的住房剧烈摇晃了一下,幸未倒塌。近来余震不断,郊县受灾严重。你的关心使我们十分感动,我们一定遵嘱,不惊不慌,请放心。

接着谈到病情:

“中风已十六年多,走路离不开拐杖,随着年龄增长,行动更加不便……”

此后数年,我又寄去陆续出版的《分湖诗钞》正续编、《柳亚子史料札记二集》等三种。

2015年初,益奋局长的夫人薛阿姨突然来电话,劈头一句就是“王益奋走了……”我顿时一懵,后面的话竟未入耳,只听清最后一句:“你寄来的书,他都看的。”后又重复一句:“你寄来的书,他都看的。”……


王益奋先生手迹(作者提供)


两年以后,拙著《柳亚子史料札记三集》出版,我在《后记》中写了如下一节:

本书撰写期间,笔者青年时代的老领导,后任四川科技出版社社长的王益奋先生,以85岁高龄在成都仙逝,在此谨表深切的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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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1984年暑假又被借调到县文化馆的。当时县文教局长已是王新生,就是很多年前在横扇那次座谈会上引用了鲁迅先生语录的那一位。听说新生局长年轻时是个跑步健将,而且几十年如一日,身体棒棒的。而我却要起早贪黑爬格子,从不锻炼,活得病恹恹的,心里不禁暗暗钦佩。


王新生先生(作者提供)


大约进馆一年以后,新生局长到馆长室谈事,后来“顺便”拐进我办公室转转,临别似乎随意撂下一句:“你要是觉得合适,就调文化馆吧。”这指的是将编制从学校正式调来。我因为多年来常被借用,习惯了,对此事一向无所谓。而这时候,家属已带着孩子调回苏州就业。从长期考虑,吴江近苏州,确实便于照顾家庭。新生局长的这句话,倒是让我茅塞顿开。后来我跟馆里一说,解决了调动问题。

十多年后,新生局长退休了。大约在1997年《柳亚子传》出版后,为送这部书我才设法打听到他家的住宅,礼貌起见打算去稍稍坐一坐,没想到他和夫人孙宝珠老师都热情得很,结果坐了很长时间。我这个人有个特点,人家跟我谈写作,我就来劲,话就多。而新生局长似乎投我所好,专注这个话题。其实,他话不多,总是笑吟吟地洗耳恭听,听着我东说洋话西说海。有了这次情投意合的攀谈,后来我会忍不住隔点时间拐到他家坐坐,再后来我也退休了,居然还是老样子……

这时候,我心里就有点诧异。当年益奋局长是笔杆子出身,自然对写作有兴趣,这新生局长出身教职,怎么也对此兴趣勃勃?后来才听说新生局长也在《新华日报》《吴江日报》发表作品,这就揭开了这个谜底。再后来,读到了他在《吴江日报》发表的一篇文章,题目是《一个老文化人的追求》,写的竟然是我!请看:

他终年累月地奔波在上海图书馆、苏州图书馆、南京图书馆之间,找寻材料,核对材料。他在上海住的是60元一夜的防空洞旅馆,早晨要赶上图书馆开门,不能迟起……

他甚至知道“复印资料一般是一张2元,重要的要一张4元”,“南京图书馆的资料复印要20元一张”。

哈哈!这不都是我亲口告诉他的么?莫不是我前脚出门,他转身就提笔记录了呀?原来,新生局长跟我谈兴那么好,同时在为他自己搜集素材呀!

接着,新生局长2012年出版了散文集《左顾右盼》,2015年又出版了第二部《拿什么献给你》。这位老领导,居然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笔杆子了!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这扉页题词,前一部是“张明观先生雅正”,后一部竟是“明观兄雅正”!这么亲近,也离谱得实在野野豁豁(方言:形容言行出格)了吧!

在这里,得插叙一件对我来说真算是莫大的幸事。退休之后,我下决心走路健身。每日出门三趟,万步左右。细雨濛濛,也打伞上路。今年虚龄85,至今已经走了二十多年。往昔恼人的几种痼疾,胃炎呀,失眠呀,神经衰弱呀,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难得到吴江碰上熟人,人家都会脱口赞一声:“你气色好啊!”因为精神尚佳,现在每天早晨能坚持动笔一二个小时,下午有时还能加点班呢……这事儿扯远了吧?错!这可是受了新生局长长期坚持跑步健身的启迪。


王新生著作(作者提供)


大约2019年下半年,写稿中我急需了解莘塔早年一位朱姓南社社友的基本情况,而其孙女婿曾是文教局的工作人员,恰是新生局长的同事。那天,我匆匆跑去吴江请教。谁知新生局长不日就要飞去美国长期定居,正忙碌得够呛。他一听,说他那位老同事早几年已经去世,但是他家属,就是那位南社社友的亲孙女还在,原来是莘塔中心小学的教导主任,退休后搬在吴江。我忙说:“告诉我她住在哪里,我去找。”“那地方难找,我领你去……”话音未落,他竟拉着我就迈开了步子。结果,东兜西拐,七弯八转,他领着我找到那位老教师家里,问清了有关情况。

不久,新生局长飞去了大洋彼岸,我和他从此断了一切音讯。后来想想,没有送行,又没要他的联系方式,心里常常有点歉疚。万万没有想到,两年以后,“吴江通”微信公众号竟发表了新生局长的文章《一位自学成才的作家》,数日后转载于《吴江日报》,该文全面介绍了我六十余载写作的人生故事。可是,我还是连一声“谢谢”都传递不到地球那一头呀!又两年以后,2024年1月5日,又见他在“吴江通”发表了《令人难忘的张校长》一文,回忆他青年时代在震泽中学任教时的张锡恩校长。那时我刚备了智能手机,笨手笨脚,弄了半天,终于在该文后面发了一条牵强附会的微信留言。谢谢“吴江通”编辑高抬贵手,很快上了版面。留言全文如下:

新生局长:拜读大作,思绪滚滚。联想我的青年时代,在你和王益奋局长的长期引导之下,艰难走上不自量力的写作之路。回首往事,感激之情一言难尽。如今,岁月流逝,黑发泛白,还舍不得放下手中这根挚爱的笔杆,这就缘于两位前辈当年的悉心栽培和鼎力扶助。希望近年再有新著推出,寄往遥远的大洋彼岸。

王益奋,王新生。很幸运遇到你们这样的好领导。









END


◆ 责 编:朱梦亭

◆ 美 编:顾舒文

◆ 审 核:王来刚

◆ 图 片:张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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