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与龄与蒯嘉珍育有六子,蒯关保、蒯晋保、蒯光焕、蒯芬(字仙根,号聃生)、蒯官保、蒯高保(早逝)。蒯家诗书传家,子孙代有人才。
蒯光焕,榜名成照,字融钧,号娄生。道光元年(1821年)恩科顺天举人。由国史馆誊录议叙知县,拣发广西,历署上林、平陆、苍梧知县,著有《汉学指南》一卷(清光绪《黎里续志》载)。蒯嘉珍去世后,新蒯家弄中的荣寿堂老宅由蒯官保、蒯芬、蒯晋保继承,南蒯家弄司马弟则由蒯关保和蒯光焕继承,钱母蒯氏即诞生于此。
《钱母蒯太淑人传》中的蒯太淑人是蒯嘉珍与钱与龄的孙女,即是蒯光焕女,由于家谱不述女名,我们无法得知蒯太淑人的姓名,暂以蒯氏称之。陆润庠在《钱母蒯太淑人传》如此道:“而蒯公之子光焕,字娄生,又以所生女归文端元孙子方,钱君子方早卒,其子怡甫大令,以母蒯太淑人事实乞余为传。则文端公之元孙妇,而实即文端公孙女之孙也。”嘉兴钱氏将钱与龄嫁到吴江黎里蒯家,二代后黎里蒯家又将蒯氏许配了嘉兴钱氏,可谓亲上加亲,传为一奇。钱应溥在其兄钱炳森的《邠农偶吟稿》中写的《先兄子方行略》也有说到“兄生于嘉庆丙子十月初二日,卒于咸丰甲寅十月初二日,年三十九。娶吴江蒯氏,道光辛已顺天举人,署广西苍梧县知县娄生公,讳光焕女,我祖姑女孙也。”蒯氏嫁的是钱陈群元孙、钱泰吉之长子钱炳森。钱泰吉(1791—1863),字辅宜,号警石,浙江嘉兴人,廪贡生,官海宁州训导,后掌教海宁安澜书院。与从兄仪吉(字蔼人,号新梧,又号衎石),以学问相切劘,时号“嘉兴二石”。钱泰吉平生好聚书,精赏鉴,深于校雠之学,有《甘泉乡人稿》《甘泉乡人诗文稿》《甘泉乡人迩言》《清芬世守录》《颐合室合稿》《海昌学职禾人考》等。所纂《海昌备志》,人称佳志,均入《清史列传》并传于世。
钱泰吉画像(陈良提供)
对于这位蒯氏媳妇,钱家非常满意。传中写道“君姑胡太夫人治家严,太淑人在家事父母以孝闻,及为妇益谨伺姑,意旨不稍失。道光二十四年,子方举于乡;三十年考取景山官学教习,留京师者三年。而其夫弟子密,君亦以选拔贡生官吏部,娣许夫人从之入京,家事无巨细,独任之。上自尊章,下至臧获,无间言。”蒯氏孝敬公婆,勤俭持家,友爱仆婢。
蒯太淑人又是命运坎坷的,“咸丰五年,子方子密皆乞假归。归三月,子方病,太淑人谨事之,目睫不交者六十余夕,籲天请代竟?效时”,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回家,丈夫却忽起病患,日夜照顾,终是回天乏力。中年丧夫是痛苦的,何况她还有一个遗腹子。“太淑人年四十,其子长者十四岁,幼者遗腹生。每抚诸孤而泣曰:‘我忍痛不死者重伤二老心,且以有若曹耳’”。
一难刚过,一难又起。两年后,小叔钱应溥受命入都,蒯氏与妯娌许氏素友爱,临行前将小叔的两个儿子都留了下来,由她照顾。她对许夫人说“吾岂忍离若,冀若有成耳,行矣毋以我念。”到京城不久,许夫人就患病逝世。钱应溥后继娶了程夫人,程夫人读到蒯氏及钱应溥的两个儿子骏祥、熊祥自嘉兴寄来的家书,高兴地直呼“贤母也!”。后程夫人善视二子如许夫人在时,其实她是被蒯氏深深感动而为的。这二子中的钱熊祥就是新中国水利部原部长钱正英的祖父,所以如果钱正英见到蒯夫人,都要叫一声“曾祖奶奶”。
全国政协原副主席、水利部原部长钱正英(右四)在海盐(陈良提供)
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太平军杀到,钱氏一家开始流亡逃难的生活。先是“奉舅姑避于乡”,恰好钱应溥此时也以养亲之名乞归嘉兴,“乃偕至澉浦浮海,走余姚慈溪,又由宁波上海达九江,渡鄱阳湖依大塘”,一路艰辛,钱应溥主外,嫂子蒯夫人主内,终于稍稍安定。可此时公公钱泰吉病倒了,蒯夫人带病亲力亲为服侍,公公病愈,而蒯夫人却因劳累过度,感染疟疾而逝。蒯夫人婚后勤俭侍家,孝敬公婆。中年丧夫,一人带大七个小孩,后又历经战乱、病患,临逝前一日“犹思躬视其舅起居,命人扶掖以行备而止”。她把最好的青春和精力都给了钱氏这个大家庭。婆婆胡太夫人晚岁失明,郁郁寡欢,蒯氏陪伴在侧,想尽办法逗婆婆开心,胡太夫人曾对钱炳森的几个孩子说“尔母在时,吾不自知无目也”。
钱炳森与蒯氏育有五子二女,皆学有所成,走上仕途:发荣,字恒甫,附贡生、四品衔、兵部武选司主事;燮荣,又名肇元,字毅甫(理甫),蓝翎五品,衔补用知县,任职两淮盐运司;志澄,字怡甫,廪贡生,花翎,江苏青浦县知县,苏州海关监督;康荣,字晋甫,附贡生,花翎三品,湖南岳常澧道台;芬荣,字鼎甫,花翎五品衔,直隶候补县丞。
钱炳森家谱图系(陈良提供)
家庭教育中,母亲对孩子的教育影响很大,而蒯氏作为黎里望族小姐,自小就受到很好的文化熏陶,帖中言“太淑人自幼工绣能书,其兄士芗廉纺授以毛诗,见他书即能成诵。苍梧君以书记属之,尝曰:‘吾内有记室,惜不帻也’”。蒯氏一门五子登科,可见其在下一代教育上付出之辛劳,其婆婆胡太夫人曾说她“尝夜课其诸子读书,偶及欧阳公《泷冈阡表》,废书而欢曰‘古人少孤而能自立者如此乎?’盖以讽励诸子也”。昔有孟母三迁,断机教子,郑氏画荻教子,嘉兴钱家也有陈书夜纺授经,乾隆诗赞为“当年画荻人”,而黎里蒯氏在钱家也可说是事必躬亲,含辛茹苦。因此其第三子钱志澄有感父母恩,向朝庭上表,请以三品封典,得以恩准,蒯夫人故称太淑人。
钱志澄《夜纺绶经图》(陈良提供)
钱志澄与清末朴学大师俞樾为忘年交,请之为传,“钱君子方早卒,其子怡甫大令以母蒯太淑人事实乞余为传……然余与子方为同岁生,又与怡甫善固,不得而辞,乃觕述其略。”钱康荣又与苏州状元陆润庠为好友,请其书写《钱母蒯太淑人传》,这段姻亲佳话,才得广传于世。
钱志澄另请湖南安化的大书法家黄自元以欧体书写《钱母蒯太淑人传》,由曾任山东河道总督的任道镕署名并作题跋。同帖作跋的还有清末教育家、湖南著名学者王先谦,由绍兴书法名家陶浚宣书写。此帖在光绪二十年(1894年)曾石印出版,并由清代著名刻碑艺人钱新之勒石成碑。一部传记两个版本,黎里蒯氏也以此扬名于天下。
钱志澄自题(陈良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