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那年，殷明珠进了上海中西女校学习。1921年，殷明珠被导演但杜宇相中接拍上海影戏公司的处女作《海誓》。她成功地饰演了中国第一部爱情片中的女主角，轰动一时，人人争睹芳容。此后一发不可收，殷明珠主演的电影有二十部之多，除《海誓》外，还有《重返故乡》《传家宝》《盘丝洞》《飞行大盗》《金刚钻》等。特别是1927年拍摄的《盘丝洞》一片，最为卖座。但杜宇和殷明珠在拍摄过程中，情愫暗生。1926年，在拍摄完《重返故乡》后，二人在杭州举办了隆重的婚礼，结成夫妻，一时传为美谈。

▲民国报纸上的殷明珠（陈良提供）

殷明珠与但杜宇共育有二子四女，长女但庆频（又名但庆瑜），次女但庆棣，三女但庆棠，四女但庆嘉（又名但茱迪），五子但庆明，幼子但庆富。他们在父母的光环下却鲜为人知，他们究竟在哪，从事什么职业？经历如何？在殷文利（殷明珠侄孙女）的撮合下，笔者取得了在上海生活的殷建华（殷明珠侄儿）的联系方式，通过与他的多次交谈，对一代影星儿女们的一些情况有所了解。从中得知他们的人生道路也是曲折坎坷、精彩纷呈。特别是她的二女儿但庆棣竟然还是中共地下党员，极富传奇色彩。

▲但杜宇殷明珠结婚照（陈良提供）

▲殷明珠和儿孙们（后排立者左一阿再，左二但庆棠，左三但庆富，左四但茱迪，左五但庆频，左六是但庆棣，前排坐者殷明珠，蹲者但启尧、但启舜（陈良提供）

但庆棣是殷明珠与但杜宇的第二个女儿，父母在1945年抗战胜利后定居香港，她单独留在国内，住在上海殷治平家。她和这个小舅舅关系较亲。她要求舅父送其去北京大学西语系念书，时间约为1947年。

▲但庆棣（又名吴玉凤）（陈良提供）

杜光先生在《难忘的仁斋11号——悼念宁可、汤一介，兼忆贺恒、杜攻》一文中，就曾提到但庆棣。“这样，外间有时就只有我和杜翼全（杜攻）两人，晚上躺在床上，就海阔天空地瞎聊。如有一次他说他喜欢同系的但庆棣(后改名吴玉凤)，问我是否了解她。我说我很了解，她是贵州人，常说自己是‘贵州小苗子’。她父亲但杜宇，是香港有名的电影导演。先修班成立基督教团契后，我是总干事，她是副总干事，除团契的日常活动外，我和她还曾一起外出参加北平青年会的冬令会、女青年会的欢迎缅甸青年代表等活动，接触比较多，有一次她丢了钢笔，还让我帮她写寻物启事。后来因管先修班的黄季仁蛊惑团契发起人杨蓝陌，让他避着我召开团契的会议，提出要把我开除出团契，逼着但庆棣表态，她主张劝我退出团契。我听说此事后，一怒之下，就同她绝交。我后来回想，当时她也是无奈应付，而我却误解了她，过于粗暴地同她绝交。其实但庆棣人很好，俊美活泼，心地善良，是非常可爱的姑娘。但是，上了大一后，她已经和闻人昌相恋，所以我劝杜翼全，你就不要再插进去了。他听了很是失望。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他对我说：‘林公，我接受你的意见，不再追求但庆棣了’。看来，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放弃的。1950年但庆棣和李天民即闻人昌结婚时，我还到中央团校参加他们的婚礼。1986年11月他们夫妻从埃及回国，但庆棣时感胃口不适，被北京一家颇负盛名的大医院误诊为胃病，次年2月才被北医三院确诊为胃癌，已进入后期，药石无效，于3月19日长逝，时年58岁。”

▲但杜宇讣告（陈良提供）

这是同学眼里的但庆棣，就是这个“人好，俊美活泼，心地善良”的姑娘，在恋人李天民的影响下，勇敢地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殷建华先生回忆，但庆棣思想激进，她在北大认识李天民后参加了革命，后遭国民党当局逮捕，经组织多方营救，出来后去了延安。她的中共地下党员身份，笔者在《战斗在北大的共产党人》一书中得到了印证，此时但庆棣已改为吴玉风（凤），1949年8月入党。而其丈夫李天民的履历也列于其中：

▲《战斗在北大的共产党人》中李天民生平及党员身份（陈良提供）

李天民（又名闻人昌）， 浙江省金华县人，1927年7月生。1946年10月入北京大学先修班学习；1947年8月一1948年8月，在北京大学政治系学习，1947年11月在北大入党，介绍人左羽；1948年8月到解放区，在河北平山中央团校学习，以后任天津青委津沽大学工作组组长，中央团校教育科科员；1950年5月调外交部工作，历任外交部人事司干部科科员，驻捷克大使馆三秘、二秘，外交部礼宾司科长、处长、政治协理员、专员；1976年9月一1980年4月，任国际俱乐部副主任、主任；1980年4月一1984年10月，任驻爱尔兰使馆一秘、参赞；1984年10月，任驻埃及使馆公使；1998年11月19日在北京病逝。

▲李天民（陈良提供）

新中国成立后，吴玉风（但庆棣）进入了外交部外事处，从事文件翻译工作。“文化大革命”前，她有外事活动经过上海时，总要来看看殷治平这位小舅舅。文革开始后，由于但庆棣和李天民的工作身份特殊，但殷二家社会关系又复杂，但庆棣便刻意与远在香港的父母姐妹保持距离，并渐行渐远，直至完全失去了联系，最后和上海殷治平也断了联系。

▲晚年殷明珠在香港（陈良提供）

▲李天民和外交部领导（左一伍修权、左二韩叙，左三李天民，左四章汉夫）（陈良提供）

▲外交部副部长韩叙（右）会见外宾（陈良提供）

但杜宇过世后，殷明珠对这个久无音讯的二女儿日夜思念，她多次写信给弟弟殷治平，请他帮助联系。而此时的殷治平因个人问题正在接受调查，无暇顾及。他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外交部已派人至黎里来调查吴玉凤（但庆棣）和他的关系，所幸问题都得以澄清。“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殷治平便托人多方打听，终于获悉但庆棣的联系方式，他给但庆棣连续写了三封家书，转述了母亲殷明珠对庆棣的思念之情。但庆棣考虑再三，加上国内当时政治气氛已有所缓解，在请示其领导外交部副部长韩叙后，决定和母亲殷明珠在北京相见。1978年，殷明珠从香港飞抵上海，由侄子殷建华陪同去了北京。母女见面免不了一场亲情之间的寒喧，诉说分离后彼此的情况。殷明珠来京的另一个目的是来看病，在堂侄殷泰安的张罗下，住进北京协和医院外宾部进行专项检查，外交部副部长韩叙也在百忙中抽空来医院看望了殷明珠。检查后但庆棣便陪同母亲回到香港，并在香港与亲人相见。

1980年，殷明珠又一次来到了上海，当时的上海市委宣传部部长陈沂获悉后特地赶来拜访她，建议她写一本自传。殷明珠讲早年的电影资料都已毁失殆尽了，无从下手。陈沂后又多次托人转告，再三嘱咐要殷明珠将其影坛生涯写出来，给后人留下珍贵的一手资料。后面便有了郑逸梅的《影坛旧闻——但杜宇和殷明珠》一书问世。

▲郑逸梅著《影坛旧闻--但杜宇和殷明珠》（陈良提供）

殷明珠由上海转北京，在北京住院并手术。手术很成功，在殷泰安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后，还游览了八达岭长城。殷文欢（殷泰安之子）回忆了当时的美好情景，笑着说道：“姑奶奶给我们姐弟俩每人带了一件羽绒服、邓丽君录音带，还悄悄塞了一百面值的港币。当时我兴奋地穿着这件蓝色羽绒服，天天上学校‘出风头’，那张一百面值的港币也经常拿出来给同学们‘显显’，好像当上了有钱人。好景不长，被我爸发现了，当即没收，还连累了姐姐。”

1980年但庆棣随李天民出任驻爱尔兰使馆一秘、参赞，1984年又随之出任驻埃及公使。1986年回国检查身体，因胃癌被误诊为胃病，以致耽误了治疗。殷元龙（殷明珠弟弟殷鲁孟的孙子）曾介绍她来黎里找当地的名医徐景枋开中药治疗，可惜但庆棣此时癌症已是晚期，回天乏术、于1987年3月19日长逝。

▲殷明珠后人观展（左一为但庆棣过继给但庆频的儿子，左二是殷明珠孙女但启贤，左三为导演，左四左五为但庆棣两个女儿（陈良提供）

2016年11月23日，中国早期珍宝电影展在北京开幕，但庆棣在美国的儿子（过继给但庆频）、在北京的两个女儿及殷明珠的孙女但启贤都来观展《盘丝洞》，一睹其祖辈的风采。

▲笔者与殷建华（左）在上海居所合影（陈良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