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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厍记忆”首篇征文:松陵老街

2022/10/17 3:32:15    作者:  任星火 来源:     【字 号:  】   点击量:4870

  老街和老(古)镇本是同根的亲兄弟,甚至应该是孪生兄弟,老(古)镇是随着老街发展起来的,没有老街,老镇就不成其为老镇,没有老街,老镇充其量是一出无法在舞台上表演的剧本,成不了立起来的戏,没有老街,老(古)镇如同古玩店里的膺品,仿古而已。

  前一阵子,中央电视台《走遍中国》栏目播放了百集系列片《中国古镇》,这些散落于全国各地的古镇,尽管形成的原因和时间不尽相同,但共同的特点是保存了完整如旧的老街老巷,以及人们生活的旧时风貌。走在那样的老街,似乎穿越了时光隧道,隔离了现实的尘世,回到了优悠的旧时代,在慢生活中品味不一样的人生,抖落心灵的尘埃。

  松陵没有入选其中,不知是何道理,松陵作为古镇自然是无可置疑的,远如后汉《吴越春秋》已见松陵之名(“吴王大惧,……兵入于江阳松陵”),清代乾隆《吴江县志》记载:汉置松陵镇。这且不说,909年,五代后梁开平三年始建吴江县起,直至当代,松陵即为吴江县(市、区)府所在地,可谓源远流长。只是原先的许多老街,在现代化的进程中早已不复存在,还能称之为老街的,唯一剩下的只有盛家厍了。

  盛家厍在古城区东南的吴淞江边,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松陵街道的走向产生感觉上的错误。江南的自然河流,多为东西向,我想当然地以为吴淞江也是如此,那横跨在吴淞江上的垂虹桥当然是南北方向了,殊不知,事实恰好相反,感觉跟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让我想起学生时的英语课本上有则故事,说老师教学生观察他的行为,他用手指醮了一下玻璃瓶中的粪水,放入嘴中舔了舔,然后叫学生模仿他的动作,结果可想而知,最后,老师一语道破天机,他醮水的是中指,而放入口中的是食指,虽然课本要我们掌握的是冠词a与the的区别,却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们,感觉仅仅是感觉,感觉到的只是现象不是事实与本质。

  错觉的产生和当年的学生生活有关,三十多年前,我在吴江中学读书,坐轮船从北门外的轮船码头上岸,沿227省道一直向南到学校,学校应当在镇子的南边,似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同学间曾就方向问题进行过争论,平时上街,从校门口的泥土小道(今垂虹路)经垂虹桥遗址过盛家厍,这一段路是东西向的还是南北向的,有人说是南北向的,从城南向北到城里面,有人说是东西向的,学校介绍里有“在县城东门外”的提法,争得面红耳赤,谁都说服不了谁。现在想想,解决的办法很简单的,一是用土法子,也是科学的,抬头看看太阳的方位就行了,二是用几何法,同一方向的应是两条平行线,如果两条直线相交,说明不在同一个方向上,当然,还可以有更多的方法,也许更实用更简便。

  那个年代的松陵镇其实很小,倒是符合时下老(古)镇的理念,几条主要的街道,象中山街、仓街、北门街等,街道窄窄的,石板铺的路面,临街的建筑是典型的江南风格,只是显得有点破旧,不如红旗路(今流虹路的一段)上的气派和新潮。

  最常去的便是盛家厍了,它离学校最近也最方便,除了买书去新华书店(在红旗路)外,一般上街就是到盛家厍为止了,生活需要的日常用品和文具在那里都能满足。那是一条相当拥挤繁华的小街,店面都是老式的房子,低矮的二层小楼,路面是条石铺就的,不过二三米宽,人来人往的人流走得条石看起来泛着光亮,有种滑滑的感觉。印象较深的是街口的几家小店,一家是面店(可能是饭店兼营面食),周末放假总要去光顾的,二两粮票加七分钱能吃到一大碗阳春面,热汽腾腾的面从窗口递出来,满屋里飘着葱、油的香味,勾得人馋涎欲滴,哧溜哧溜地扒进嘴里,完了连汤一起喝个精光,舔舔嘴唇回味再三,好想再来上它一碗,可是摸摸口袋,算了,下一周再来吧,什么事都是这样,好东西得留个念想,那家店是国营的还是集体的,搞不清,店名也已记不得了。还有一家是个体的点心店,那时个体经营刚出现,还是个新生事物,从事个体经营的属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一类,那一批人后来都是首先富裕起来的人,在那个凡购物都需要票证的年代,只有在个体户的商店里能不用票证,高中生是最能吃的年龄,又处在物资短缺的时代,有得吃便是赏心乐事,吃什么是无所谓的,能吃到吃饱了撑的,那是最幸福不过的事了,有同学甚至把它作为梦想写进了作文,成了同学间谈笑的话题。那家店不大,花色品种倒是蛮多的,比较诱人的有海棠糕和梅花糕,海棠糕在模子里抹上一层油,烘烤之后表面呈焦黄色,新鲜出炉时闻着有一股混合着油和面粉的焦香,直往鼻子里钻,让人欲走还留,走过了又回过头来,里面嵌有一块一厘米左右见方的猪油,一口咬下去,油水直冒,还能听到兹兹的声响,嚼起来越发的带劲;那梅花糕是用米粉做的,糯糯的,很松软却很有嚼劲,形状象梅花,店家给的名称叫定胜糕,说是有来历的,什么来历,当时听了,几十年过后的现在,已全都忘掉了,这些糕点,已有许多年不见踪影了,历史就是这样,历史似乎是遥远的事,可不再来的昨天,转瞬也成了历史,历史又很年轻,年轻也能成为历史。

  作为松陵最早的街道之一,盛家厍的河对岸,即吴淞江的东侧,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有大量的民居和房屋,却冷冷清清,似乎也没有街道,这与大多数小镇隔河两街的格局明显不同。另外,江南小镇沿河的街道,不少可以称为廊棚街,廊棚从店铺搭到河边,街道俗称为上街(滩)下街(滩),河的两侧多是没有房屋的廊棚街,也有些小镇一边是沿河的廊棚街,另一边是亲水的店铺,象茶馆、书场、南北货、竹木行、旧货店、面店、戏馆等,从乡下摇船上街的农民,停了船,上了岸就上了街,就是不上岸,在船上就能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十分方便。盛家厍的街道结构与传统的江南小镇截然不同,何以会形成非江南的风格?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请教了一位自称一辈子住在盛家厍的八旬老先生,老先生给出了两种说法,一是为了防太湖强盗,新中国成立以前,盛家厍是太湖进入松陵的必经之路,也是强盗的销金乐窝,太湖边上强盗出没,强盗抢了钱财,到松陵或盛家厍来消费,某种程度刺激了盛家厍的繁荣,但也给盛家厍带来匪患,现在的结构,不利于强盗的抢劫,又有利于居民自保。二是防水灾,太湖几乎每年发洪水,大水沿江汹涌而来,严重威胁人身与财物安全,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构造,可暂缓水势,减少损失。这个答案自然也只能是一家之言,而来自民间的说法,往往很朴素,是否就是真实的原因,还需要得到考证。

  读高中时,休息天,我们旅游般地走大街穿小巷,不夸张地说,一个人就是一张松陵镇的活地图。可有没有完整地走过盛家厍整条街,我却有点犯迷糊,就如庄生与蝴蝶,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头脑中始终建立不起完整的形象,中间某个地方断了链。

  还在乡下时,那时已开始文字写作,曾在哪里读到一篇趣谈吴江地名的文章,内中有句,盛泽是吴江最大的乡镇,为啥县政府设在松陵,只因松陵的辈份比盛泽高,松陵的一条街道盛家厍(厍与叔在吴江方言中同音)都是盛泽的叔父辈,当然以松陵为首了。这只是文人的的说笑罢了,据《松陵风物》(光明日报出版社2012年9月第1版):盛家厍来历有二,其一是宋建炎元年(1127)后,被封为吴江开国伯的盛章由临安迁居吴江,其子孙在全县繁衍散居,许多地方以盛氏命名,包括盛家厍和盛泽,其二是明代弘治、正德(1488—1521)年间,处士盛灿建柳塘别业于吴江县城之南吴淞江畔,其后代世居于此,得名盛家厍,不管哪种说法更确切,但盛家厍与盛泽地名的由来,倒真的与盛姓有关。

  调入松陵工作后,某日偶然看吴江电视台《吴江闲话》节目,介绍盛家厍的一处古建筑,当时没有听清,想日后有机会去看看,却一直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仍是从《松陵风物》中了解到,盛家厍古建筑很多,曾住过不少名人。古建筑如二处李宅,一处系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新发现不可移动文物点,始建于光绪十九年(1893),共三进,第一进为商铺,面阔二间,第二三进为楼房,均面阔三间,两侧有厢房,第一进与第二进之间为家庙,第二进前天井内置砖雕门楼,门额“泽衍五知”由王希梅所题,第二进方砖铺地,第二三进之间也有天井,第三进楼房为民国时增建,我猜想,电视上介绍的可能就是这一幢。另一处李宅为民国建筑,宅内砖雕门楼的门额由南社社员李涤所题。住过的名人如明代开国功臣颖国公傅友德之子傅忠,娶明太祖朱元璋的女儿寿春公主,赐田一百二十顷,建附马园,至今仍有“鸾轿浜”小地名,在中南弄还遗有一个巨大的石础。盛灿当年所建柳塘别业,其后人转给明副都御史、山东左布政使沈珣,中南弄中的一个院子,老居民仍称为“沈家花园”。明嘉靖进士徐师曾,不愿与严嵩父子同流合污,筑室南湖之上,名“南溆书庄”。

  读过书中的文字,再次勾起了我完整地走一遍盛家厍的想法,若是能看看那些古建筑就更好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下午,约了我现在的同事,曾在松陵镇上赫赫有名的郑厂长,从鲈乡路过县府街,由中山南路履泰桥的南侧,徐徐往东而行。

  郑厂长边走边象导游般为我一一讲解,我们正在走的这条街叫新盛横街,分为南北两条街,中间隔一条新开河。从我站的一面看过去,河北面那条街全是长方形条石铺就,路面整洁起看,而我们走的那一面,路面是水泥和碎石,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沿河既没廊棚也没建筑物,不知是哪个年代形成的,就连郑厂长一下子也说不清楚。

  沿街三三两两地开着一些店铺,多的倒是家具店,似乎以老式家具为主,街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店家是生意忙呢还是不在乎,有几家店门开着,人都不见一个,还有的店里人倒是有,专心玩着电脑游戏,有人进来也视而不见,可能已习惯了吧。类似的店家还有,走到街底,右转向南,狭窄的弄堂式小街,标准的老街老房子,有的门面上仍是老式的木制排门板,街道长长的直到笠泽路为止,与宽阔的现代化的笠泽路简直是两个世界,有几家烟杂店,看店的老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如老僧入定,只是呆呆地看着店门外几无行人的街道。也有例外,有家店门口,有个老妇人独自在氽油墩,我随口问多少钱一个,她的回答太出人意料,都是人家订做的,不订,她是不做的,只做订的数量,没有多余的卖,老主顾,还得要预约。这油墩不是稀罕物,能做成这样,定有她的道理,值得有机会采访采访。

  往回走时,我说印象中似乎有个棕梆店的,不知道有没有了,郑厂长想了想,以前在桥边拐角处的。来到桥边,右手拐角处,有一间靠河的平房,门开着,从门口往里看,没有人也没有灯,杂乱地堆着一些木料和棕绳,是的,就是这里了。有人吗?我高声地喊了几下,“来了来了”,正当我们以为没人准备离开时,一个头发蓬乱精神疲惫的中年人,小碎步跑了过来,“两位要做什么”?中年人显得有些亢奋地问,一张口居然说的是吴江方言,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起来,从做一张床的价格聊到他目前的生存状况,既然几乎没有生意,为什么还在坚持?我不解地问,“难那”,中年人倒起了苦水,这是他们家传的手艺,一直在这个地方没挪过窝,算得上是有品牌过得硬的老字号了,在他手里也已经做了几十年了,以前生意好的时候得请人帮工,现在一年都没几个生意。转行呢既没别的本事又没本钱,说心里话也有点不舍得,毕竟做了这么多年了,放弃的话象丢掉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发酸发痛,再说,睡棕梆做的床怎么都比睡席梦思更健康。我似乎有点理解那些同样几无生意的店家了,说着话的当口,我看到里面破落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那是我孩子的,中年人咧开嘴乐呵呵地说,我没读过几年书,没文化,做不了别的,好在孩子争气,希望就寄托在孩子身上了。

  离开那家店,出门是一座石桥。刚才在盛家厍中段还走过另一座石桥,为梁式三孔,桥上铺有三块石板,石板之间出现较大的缝隙,看来平时少有人走,缺少维护,桥两边有铁栏杆围护,各三档,栏杆高不过五十公分样子,如果小孩在桥上玩耍,很危险的,是严重的安全隐患。桥侧有简易房屋,住着外来的打工者,我问这桥有名字吗?郑厂长说,那叫虹(红)桥,可有点年头了,我小时就有这桥了,记得桥身上还有对联:春日几家还放鸭,何处秋风不思莼。郑厂长问我,这副对联什么意思,我想了想,说,可能与两个古人有关,上联讲的是唐代诗人陆龟蒙养鸭的故事,吴江好多地名与此有关,下联讲的是晋代吴江人张翰因秋风起,思念家乡鲈鱼莼菜辞官归隐的故事。站在桥上四下望望,东侧的旧民居有的正在拆,西侧则是联接中山路的通虹路,一派现代气息,盛家厍旧街到这里就中断了,路口有间彩钢板搭的小房子,似乎是拆迁联络点,没看清,也没看到工作人员,南边到笠泽路的一段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拆迁,看来,不久将是另一番天地了。

  走上石桥,桥身刻有泰安二字,是南北向的拱形单孔桥,桥不大,斑斑驳驳显得古色古香,桥侧钉有铭牌,为区级文物控制单位,清光绪十八年(1892)重建,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桥身对联,东向为:近傍城隅通笠泽,远连淞水隔垂虹。西向能看到上联:雉堞重新开泰宇,下联因桥身被河岸覆盖无法看到。看桥的时候,郑厂长还遇到几位仍住在盛家厍的熟人,顺便说说盛家厍的老景,说到曾有过的酱园店,后来的松陵酱厂,还有几处别的单位,不在了不在了,那几个人连声说,的确,一路走来,那些景象已如黄鹤,连影子都找不到了,后人只能在史料上寻觅和想象当年的繁华。

  过桥往北,墙上的铭牌是湾塘里,再往前是航前街,我奇怪了,盛家厍不同的段落还有不同的名称?郑厂长说,盛家厍是泰安桥南的这一段街区,桥北也叫东门街,它们和盛家厍连成有分有合的整体,风格和样貌几乎相同。原来,我的记忆和印象真的出了问题,我一直把整个这条街当成盛家厍,而且我前面所谈的盛家厍,也主要是泰安桥以北的部分,读高中时,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学校了,几乎很少走到泰安桥。平时,人们谈起盛家厍时,总把它们当成一回事,事实上,它们也都应当是盛家厍这个整体的一部分,把它们隔离开来,光桥南一小段,很难独立地成为现代意义上的老街。再从现实的情况来看,航前街和湾塘里那一段,得地利之便,还保持着一定的商业氛围,聚集着一定的人气,作为老街的入口,能吸引游人一探老街景象。只是我们走了这么一圈,仍没有看到书上所记载的几处古建筑,略略有些遗憾,留待以后再说了。据说,盛家厍将开发具有旅游功能的老街,也势必把它们作为整体来开发,才具有古色古香原生态的老街味道,只是,靠近垂虹桥遗址的航前街一段,原先的青石板路面,已改造成了水泥路面,方便的同时却失去了老街的风貌,不免有遗珠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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