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钩沉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时，往事一件，重现心头。

  1941年夏天，我在伪坛丘镇公所充当翻译。

  当年深秋的一个黄昏，日军中士班长中村好太郎，突然来我的住地，进门后见桌上有烈性酒一瓶，就毫不客气提出要借酒浇愁。我就把酒瓶推过去，他迫不及待地开瓶痛饮。酒酣耳热之际，中村在写字台上一张白报纸上，用日文写了“日本共产党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和“劳动者、农民和工人万岁”三条口号。之后，兴致不减，还与我大谈日语语法。我见他半醉半醒，不明其底细，深恐闯祸，劝他快快归队。我回到屋里，台上那张写有口号字句的白报纸赫然在目，我先是呆了一下，继而将有字迹的地方撕下，擦亮火柴，焚烧灭迹。

  子夜，中村复来敲门，匆匆进入，一见撕剩下来没有字迹的纸头怒不可遏，冲过来扼住我，欲置于死地。幸我反应快指向空痰盂，随即将其内的灰烬倾到地面上。中村见了先是半信半疑，经我真诚解释他才如释重负。他刺破指头将血滴入酒杯里，示意我也仿效。之后，我俩交换干杯互相拥抱，结为兄弟。

  以后，我俩友谊日进，中村把他的身世告诉我。他原是名古屋人，家里开设钟表店，高中毕业生，新婚才7天被抽丁入伍，派遣到中国来。

  未久，他要我搬进日军驻地与他同吃同住，并呈送震泽中队批准，任用我为部队专职翻译，发给我军服手枪和证件。

  沦陷时期，日军时常四出搜索，进行扫荡。事前，他常作出暗示要我转告游击队从速转移，以免冲突，每次日军行动大多扑空，向上司敷衍搪塞而已。

  坛丘汉奸葛品章为首的特工队不时解来所谓的“支那兵”或“坏人”，都由中村和我审问。我俩从不动刑，总是拘留几天就释放，使得葛品章劳而无功，非常懊恼。葛在抗战胜利时被就地枪决。

  中村在坛丘阳奉阴违没有什么军功，后来被震泽警备队召去训斥，就被调离了。时过一个月我患重病也卷了铺盖。

  抚今思昔，不知故人在何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