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银杏之殇

　　银杏又叫公孙树，俗称白果树，因其“寿命”特长而被视作吉祥之物。

　　盛泽原有四棵白果巨树，其中原西城隍庙（原华润超市北侧）两棵，系清康熙中期（1692年前后）建庙时栽植；原园明寺后（今红梨舫以南）一棵，为明正统元年（1436年）之物。上述两处树木约均在上世纪80年代建设需要被砍伐，前者活了近300岁，后者达550岁。最特殊的一棵是原大王殿后（今退委会、环卫所以北数十米处），南宋报慈禅院的遗物，栽于淳祐年间（1241年～1252年），殁于1968年，树龄高达700多岁，而且死时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颇有些轰轰烈烈的味道。今日回想亦算特例，故撰此文以记其事。

　　1968年春，在原盛泽镇革委会成立不久的一次常委例会上，民政干部谢民权反映，目澜洲那边出了怪事，许多人在大王殿后的那棵白果树身上剥树皮，声称“白求恩大夫显灵”，说这树皮熬汤能治百病。一些人还在树边焚香点烛。现在树皮已被剥去许多，而且消息传播很快，若不设法制止，不需数天树皮将被剥光，此树必死。树怕剥皮，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然而，在那个年代，人们并没有保护古树名木的意识。尽管在会上有人谈到这棵树已有700多年的历史，如此被搞死太可惜，要设法制止，却苦于没有任何法规可循。也有人提出，这是公开搞迷信活动，还假借白求恩之名，这样群体性的事情是否有坏人煽动，“要抓抓阶级斗争新动向”，但多数意见认为，民间迷信活动有其深刻的历史根源，封建迷信思想在一般群众，尤其在农民的思想上普遍存在，而且这次出现的情况已经过了解，是浙江虹阳那边传过来的，剥树皮的主要是农民，镇上居民极少参与，不能把此事扣上阶级斗争的帽子，对落后民众只能宣传教育。为此决定派人守护和宣传劝说，同时为防止晚上仍有人来偷剥树皮，专门安排环卫所挑运一百担大粪浇于树身及周围，人为造成粪水横溢，人不能近，“树皮都沾了屎尿，总不会再剥去煮来吃了”。

　　谁知这样的措施丝毫不起作用，“剥树皮的人像赶庙会一样，不分白天黑夜”，“除了周边农村的以外，多数是由浙江虹阳、王江泾，甚至嘉兴那边赶过来的”，很快凡是人手够得到的地方，全部裸露出白森森的木质部。不久，巨大的树冠随之枯萎。

　　事情再次汇报到镇上，但大树已死，谁也无力回天。时任镇革委会副主任的老干部王豪堂提出，这棵要三人方能围住的大树，主干直径将近两米，高达二三十米，材积恐怕有一二十个立方，任其烂掉岂不可惜，还是通知房管所把它锯倒，木料就归房管所作为今后房屋维修所用。

　　事情到此本该告一段落，意外的是听说后面还有余韵。

　　大树锯倒后不久，嘉兴军用教练机场即派员驱车赶来盛泽查询大树消失的原委。原来此树与西城隍庙和园明寺的白果树均为当时盛泽的最高之物，并构成地形地貌上的三角坐标，因为飞行坐标失去了一个重点，惊动了机场。

　　银杏是一种上好的木材，其纹理细腻，挺拔，历来是家具、牌匾制作的优选材料。地方上许多人，尤其是木工深谙此理。由于这棵树实在太大了，即便是十多米以上的分枝也粗达二三十厘米。房管所派员锯树也搞了相当一段时间。据说其间不乏前去“捡漏”之人，直到最后无可使用之枝成为一些人的燃料。这棵700多岁的古树终于毫无保留地奉献出一切。从某种意义上说，树若有灵，倒是真的符合白求恩精神。

　　次年（1969年）西白漾实行围垦，为解决当时400多户渔民陆上定居，决定建渔业村，选址就在古银杏被伐去的一带，以至42年后的今天，那里还有不少建于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房屋。只是住户已不是渔民及其后代，而是新盛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