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巷沉炮炮主应属于费氏枪船集团

  雪巷附近开河清淤，在同一处发现了6门铁炮，一门炮身有铭文“太平天囯辛酉十一年十二月□日立……”，有的炮铭有洋文和皇冠标志。这引人关注，并产生各种说法。笔者也想说几点。

  太平军没有到过雪巷。从太平军初次攻占同里、北厍，到后来嘉兴荣王廖发寿从清军手中重夺同里、北厍，也从来没有到过雪巷。炮不可能是太平军扔在河中的。至于雪巷的石驳岸、船棚，也不是太平军所建，更扯不上有什么太平天国的“元素”，是雪巷大地主沈家的建筑残存。

  沈万三不是炮的主人。沈万三本名沈富，字仲荣，据明弘治莫旦《吴江志》载“死于元末”。据考证，沈富生于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随其父沈祐从浙江迁苏州府长洲县之东蔡村。沈富于元至正年间去世。其有三个儿子荣、旺、茂和几个女儿。沈富长子沈荣生于元大德十年(1306年)，卒于明洪武九年(1376年)。沈荣有两子四女，长子森与父同一年卒，次子彬(字达卿)，有三个孙子经、綖、绅。沈旺有两子至、庄，两孙德全、德基。后来顾学文入赘沈家。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因“蓝玉案”牵涉到顾学文，致使沈家后人悉数被捕，仅沈茂被充军戍边，籍没田产数千顷。沈家亲戚礼部侍郎莫礼(莫旦的高祖)及其亲属也全被捕，仅莫辕(莫旦祖父)冒充洱海卫莫姓得以逃命。沈富之弟沈贵(字仲华)有两子德昌、汉杰，迁周庄，有孙两、曾孙三。据明洪武二十六年诏捕名单中有沈昌年、沈文规、沈文衡、沈文学、沈文载、沈海。沈海就是沈贵的曾孙，《逆臣录》中有沈德嘉、沈文进、沈伯圭、沈文度、沈达卿等。被捕后男的被凌迟处死，女的为役充妓，财产全部袭没。沈莫两家基本杀绝，沈富“富可敌国”至此也成浮云，沈家几乎断子绝孙。明代长洲县内有个别沈氏子孙中进士当官的记载，据说是沈贵一支漏网的后裔。沈富、沈贵的后裔绝大部分在“蓝玉案”中死去，他们不可能从洪武二十六年“穿越”467年后到清咸丰十一年，搬弄起太平天囯的炮和洋炮来。

  雪巷沈氏有炮，但不会有太平天囯的炮。雪巷村上有姓沈的富户。沈懋德(字虞扬，号翠岭)、沈中坚(瓞生)祖孙两人在清光绪《吴江县续志》中都有传，沈廷镛(咏韶)出现在《江震学册》光绪九年入泮名单中。

  光绪《吴江县续志》中的“沈懋德传”如此写道：

  “沈懋德，字翠岭，世居雪巷村。国学生候选布政司经历，家有田万余亩，为远近最。每岁四月耕懋德田者，计亩贷米三斗，至秋收还之，不权子母，其子孙行之以为常。……又建庆善堂，施棺掩骼独力举之。好藏书籍，尤多刋刻遗书，……卒年七十有三。”

  传中“世居雪巷”未说从何时始。其子沈人杰为其写的《先考翠岭府君事略》中说“系出湖州竹墩七世祖彝溥公值明季避兵乱避居吴江之雪巷村，七世祖彝溥生良永……传华宇……传子仪……传锡命……传宗源……传懋德。”这个沈家与元末明初的巨富沈富家并无关系。有人说此沈与周庄沈互通婚姻，元末巨富沈富家族在明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中被赶尽杀绝，那个与“雪巷沈”来往的“周庄沈”，绝非“万三”之后。传中赞扬沈懋德乐善好施、爱书刻书，没有写他拥有枪、炮。其子沈人杰为他写的《事略》中说，咸丰“三年春，江上被警，列郡戒严……府君昼夜帅家人为防御，积劳成疾……”。未见到懋德次子沈人杰的资料，沈中坚是沈人杰生的儿子，嗣其长兄宸凤。

  光绪《吴江县续志》中，大善人“沈中坚传”这样说：

  “沈中坚，字致五，号瓞生，吴江雪巷村人，懋德孙。生有至性，小试不利弃举业，游于艺。……习骑射搏击，一以绳武为心。踵刻……书亦近百种。尝割田五顷瞻族，广置医药局。修邑庙及杭之岳鄂王祠墓、句曲之茅君殿；患平望杨家荡风波之险，筑湖堤三十余丈以避之；悯沿塘行旅之艰，创凉亭自无锡至嘉兴四十余所以憇之。……光绪四年燕豫晋皆告饥……鬻田三十顷挟资赴津，剖金振晋，自任安平县冬振山编户，风雪中躬历靡懈遍恤之，罄其资。大吏以事上，得旨以郎中候选加三品衔给予‘乐善好施’字样。逾年，自是一舸书画，挈妾子往来吴越间。游名山、访奇士，好搜罗名家手迹。会家人不戒于火，第宅亭台典册碑版之属悉烬焉。居恒力自撙节，裘敝不更制，食恒蔬，二十三年卒，年五十有五。”

  这个到处行善的沈中坚(1843—1896年)，光绪二十二年55岁时痰涌而卒，其咸丰十年(1860年)时为十七八岁，“光绪志传”未提及沈中坚十七八岁时搞过“团练”。但传中“习骑射搏击，一以绳武为心”，可知在雪巷有沈中坚习武的环境，沈的护庄家丁中有习武之人。在他死后，其长子沈廷镛(字咏韶，光绪九年入泮)率弟写了一个《例授通议大夫三品衔候选郎中国学生显考瓞生府君事略》中说，“庚申四月吴江城陷，大父请于大府，益出赀募壮勇，缮守具以御贼。府君少习技勇，有胆略，随大父屡出击贼，最后战九里河(湖)失利。大父度势不支，乃奉曾大母挈家迁海上”。这个“最后战九里河失利”即知非《吴江庚辛记事》所说，当太平军进攻同里前，咸丰十年四月初同里镇由巡司、士绅组织团练护镇，借雪巷巨富沈仲廉的护院兵丁100人、炮8门为济勇，协防同里西、北各口岸。五月二十九日李秀成率大军由北向南猛攻，摧枯拉朽将团练济勇彻底击溃并占领同里。

  雪巷沈氏有“仲莲”者为沈懋德次子沈人杰，“廉”“莲”方言同音，沈仲廉应是沈仲莲，即《事略》中所说的“大父”沈人杰，护院武装也是其出赀募勇而建，助守同里溃败后，挈家逃往上海。助防同里的8门炮无说法，溃败时狂奔逃命，沉重的铁炮完全可能弃于同里战场。自迁居上海后沈中坚一直住在上海，常与沪上武人切磋拳脚，到太平军失败后才返雪巷。沈中坚有10个儿子，近代名人沈体兰(原名天籁、字流芳)是中坚第二子廷钟的儿子。光绪四年后，沈中坚居第火灾，“焚煬荡如，仅存四周边屋及前后门垣而已”。 雪巷沈氏确实曾有好多门炮。但在咸丰十年不可能有“太平天国辛酉十一年(即咸丰十一年、1861年)十二月”造的炮。雪巷河中挖出的应不是沈家的炮！

  炮主应是费氏枪船集团。清末太湖流域有许多“枪船”，小船狭而长可乘四五人，有枪，以桨划行在港汊中来去自如；大船可载一二十人，船上有枪还有炮。雪巷对岸计巷的费玉成(秀元)是吴江枪船团伙中的巨魁，有数百枪船，纵横江湖为恶乡里。清苏州官方曾欲剿灭其而未遂，当太平军进攻苏州时又利用费家枪船“保卫苏州”。太平军占领苏州后费氏枪船避走周庄，四出抢掠、聚赌蓄妓、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太平军李秀成为安定社会，用犁庭扫穴“打先锋”法，剿灭团练武装和枪船团伙，可惜太平军不善水战，在水上与费氏枪船交战中有胜有败，对费氏枪船打击虽大，而太平军将士死伤被俘也不少，枪和炮也被缴走不少。后苏州太平军头领熊万荃“改剿为抚”，给予费玉成封号“镇天侯”后晋为“镇天豫”，并约定离周庄10里之内由费玉成管辖，费氏枪船团伙得以合法存在，并控制周庄及包括费氏老家计巷和雪巷在内的邻近地方。周庄成了清官员地主豪绅的避难所，太平天国苏福省的祸根。同治元年(1862年)春费玉成死，其次子费金绶执掌枪船并袭“镇天豫”，同治二年(1863年)四月费金绶投李鸿章，编为“清淮军抚标水师新后营”，清政府向其提供枪炮、粮饷，用其对付太平军。同治二年太平军失败后，费金绶先随吴大澂去朝鲜，后在清军中任象山协、嘉兴协副将。其弟费金组于光绪十一年(1881年)中法战争中，在镇海炮轰法酋孤拔坐舰致其死，计巷称他们为“费大将军”。笔者曾到计巷考察过“费大将军”故宅遗址。计巷老人们说河对岸就是雪巷。

  清政府在打败太平军后，对枪船“卸磨杀驴”。苏浙两省严厉打击枪船，强制收缴枪炮、摧毁所有枪船，捕杀顽抗的枪船头目，凡藏匿枪炮者格杀勿论。

  雪巷河中的炮，应是同治二年之后清廷严査枪船武器时，费氏沉于河中的。因为只有费氏枪船集团才可能既有“太平天囯辛酉十一年造”的炮,还有外国造的炮。视枪炮为命根的“费大将军”们,只有在官府严查枪船武器之时，才无可奈何将炮一起沉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