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7/27 0:09:06
作者:
张志远
来源:
吴江通
【字 号:
】
点击量:2945
题记:吴江历史上并非无山。山岗叠翠的越溪,直到上世纪50年代初才划归吴县管辖,而安葬吴兆骞父子魂魄的尧峰山就在今越溪旺山境内,只是山还是那座山,墓已没有那座墓了……
据清乾隆年间的《苏州府志》等志书记载,清初著名诗人吴兆骞(1631—1684)的墓,葬在吴江尧峰山东薛家湾、其父吴晋锡的墓旁。300多年过去了,吴氏父子的墓还在吗?
去年10月下旬,我外出常州时接到一个来自河南许昌的电话。来电话的是一位当年东北流人的后裔。她在电话中说,吴江是吴兆骞的故乡,而吴兆骞又是东北流人的重要代表,研究东北流人和流人文化,是绕不开吴兆骞的。由于研究东北流人及流人文化的专家李兴盛老先生(黑龙江省社科院教授)年事已高,她和一些流人后裔想帮李老先生做点事。比如,从流人后裔的角度来研究和反映流人对历史和文化发展所作的贡献,由民间筹资、请有关媒体拍摄相关的电视片等,使流人文化的研究能够进一步深入。在电话中她还询问了吴兆骞的墓是否还在等一些问题。我回答了她提出的有关问题,但对吴兆骞的墓究竟还在不在,我说:“我现在无法将确切情况告诉你,因为我没有去过薛家湾,等我回吴江后会作详细了解,并将确切情况告诉你。”
吴兆骞是吴江的一位历史文化名人,生于明崇祯四年(1631年),字汉槎,号吴季子。吴兆骞禀赋超人,九岁《胆赋》惊四座,十岁华章《京都赋》,一时,少年才俊,声震文坛。青年时期的吴兆骞,因其才华横溢,被誉为“江左三凤凰”之一(另两人为陈维崧和彭师度),名扬吴郡,甚至名传京师。1644年,清军入关。顺治十四年(1657年),吴兆骞乡试中举,这本是件喜事。然而因发生震惊朝野的“南闱科场案”,吴兆骞遭人陷害,于顺治十五年(1658年)三月含冤下狱。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顺治皇帝亲批此案,除被斩决者外,包括吴兆骞在内的八名举人被“流戍宁古塔”。顺治十六年(1659年)闰三月初三,吴兆骞等人出京北上,于七月十一日到达宁古塔。吴兆骞在宁古塔流戍生活了23年。期间,吴兆骞在宁古塔设馆授徒,广泛传播中原文化,同时不废吟咏,不倦从事诗赋创作。他和其他流人一起,把中原文明之风和先进的生产方式带到了亘古寒荒的宁古塔地区,为促进和加速边地文化的发展和繁荣,推进满汉融合,做出了不可磨灭的杰出贡献。他和方拱乾、张缙彦,作为“流人”中的佼佼者,被称为“宁古塔三杰”,受到了当地人民极大的尊崇。其中,吴兆骞最为有名。他在东北宁古塔时期的诗词创作,为我国古代文学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吴兆骞是东北边塞诗人第一人,他的东北边塞诗作是前所未有的,其数量之众,内容之广,精品之多,艺术成就之高,自唐宋以后少有可比肩者。尤其是他的反映清初东北军民英勇抗击沙俄侵略我国黑龙江流域的爱国诗篇,更是立意高远,感情真挚,爱国情怀跃然纸上,其突出贡献是超越历代边塞诗人和爱国诗人的,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
康熙二十年(1681年)九月二十日,吴兆骞在朋友的帮助下,经朝廷同意,结束流放生活,入关回乡。其时,吴兆骞的父亲已经亡故。由于长年在东北苦寒之地生活,吴兆骞已不适应江南水土气候,到吴江后竟大病数月,后来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康熙二十二年五月,吴兆骞复去京师。一时未有适当职业,只好以教书谋生。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十月十八日,这位江南才子、著名诗人,病逝于北京,终年54岁。后由其子吴桭臣扶柩回乡,将吴兆骞葬于尧峰山东薛家湾、其父吴晋锡墓旁。
我曾经和牡丹江地区宣传文化部门从事流人文化研究的专家学者秦学、徐景辉等同志有过多次接触,也曾到过宁古塔旧址等地考察过流人文化,对东北流人和流人文化略有了解。由于吴兆骞是我们吴江的一位先贤,所以我很希望对吴兆骞的研究(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都能够有更深入的发展,并引起更多人的重视。
回吴江后,我与吴中区档案局局长陆卫平取得了联系。陆局长说,尧峰山就在越溪附近,至于吴兆骞墓还在不在不太清楚,你来一趟,我请当地熟悉情况的人员给你介绍情况、当向导。
越溪,在历史上曾属吴江管辖,尧峰山及薛家湾亦曾属于吴江。直到上世纪50年代初,越溪才划归吴县管辖。2001年3月,经国务院批准,撤销吴县,以原吴县的行政区域,分设吴中和相城两个区。此后,越溪隶属于吴中区。薛家湾是尧峰山东的一个自然村,现今是越溪所辖的旺山村的一部分。
去年11月1日,我专门去了一趟薛家湾。这天,吴中区正好召开领导干部会议,陆卫平局长去开会前将此事交代给了翁建明副局长。在我到吴中区档案局之前,翁建明已经和旺山村电话联系过了,所以我到后,他就带着我驱车去旺山村。
时值农历九月下旬,天高云淡,金风送爽,正是江南一年中气候最舒适的时节。远山苍翠,近水清澈,绿树掩映下的山村整洁美丽。旺山,是中央文明委表彰命名的全国文明村。走近旺山,我不禁在心中由衷地赞叹着山村的美丽。如果从风水学的角度看,那么尧峰山东这一带,肯定是称得上风水宝地的。难怪包括吴氏父子在内的许多官宦之家、名门望族,都把墓地选在了这里。
在旺山村委会,我见到了村里熟悉情况的一位姓吴的老书记和一位老退伍军人。我询问两位老人,在薛家湾可有保存完好的古墓葬?两位老人说,过去这里大户人家的墓有不少,但现在保存完好的仅剩两处了。我急切地说,那么吴晋锡和吴兆骞父子俩的墓是否还在?结果令人遗憾,他们所说的还保存着的两处墓葬都不是。
我把吴晋锡和吴兆骞父子的生平,对他们作了简要的介绍,并且再次对他们说,志书上这么记载的,“葬于尧峰山东薛家湾”;还有一说,坟墓旁有条小河。
这时,略作思索的老书记说:坟在小河边———我想起来了,你们要找的吴氏父子的墓,在这里被称作“吴江吴家坟”,上世纪60年代已经被毁掉了。老书记还说,前些年曾经也有人来找过这个墓。那位退伍老兵说:“我是1965年参军的,在我参军之前,这个墓还在。”老书记补充说:“两个墓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先毁掉,大的那个是后来被毁掉的。”我又问,那么这两个墓被毁掉以后,遗址是否还在呢?老书记说,遗址还在。我说,“那我们去看看遗址。”
从村委会出来,小车沿着沥青公路不一会就开到了吴氏父子墓的遗址旁。这处遗址,在高于地面一米多的一个平台上。
老书记指着平台西南部的一座房屋说:“那个小的墓当时就在这座房屋的位置。”沿着房屋东侧那条细细的小路向北十多米,是一方被杂树围着的菜地。那位老兵说:“这里就是那个大墓所在的地方。”老书记告诉我,这墓不仅占地面积大,而且造得相当好,所用石料都是青石,墓是用青石砌的,地是用青石板铺的,墓里是两层的木制棺椁,外面还套着石棺。
两位老人带着我来到墓地北面。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就是西南东北走向、连绵起伏的尧峰山。这就证明,吴氏父子的墓确实葬于尧峰山的东麓。在墓地后面,有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小河沟。老书记说:“这就是那条小河了。这条小河是下雨时山洪下泄的通道,原本还要宽,现在成了窄窄的小沟了。”
从北面回到南面,走下平台,这里也是一片蔬菜地。蔬菜地东面是一个接近干涸的水塘。老书记指着水塘南面说,那里,原来有一座石桥,也是青石的,估计那桥应该是吴家为造墓而修建的,以方便运输石料什么的。“农业学大寨”时这里开挖了一个小水库,在石桥的南面筑了个坝,以挡住山上下来的水,然后用抽水机打上来灌溉农田。有了坝以后,就把那座青石桥拆了。现在的那座水泥桥是后来建的。
老书记又领着我走到菜地南侧,说:从那座青石桥到这里,原来有条路。从这里一直到北面,就是墓道。墓道两旁有青石雕成的石马、石羊、石猴等,我小时候经常和村里的小伙伴到这里玩耍,那石马啥的都被我们骑得非常光滑。
根据两位老人的描述,我目测了一下,整个墓区,南北长约80来米,东西宽约30来米。虽然墓不在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大的墓应该是吴晋锡的墓。这里需要说一下吴晋锡了。
吴兆骞的父亲吴晋锡(生卒年不详),号梓授,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进士。曾任湖南永州府、湖北武昌推官。满清入关后,曾任南明永历朝大理寺卿、巡抚江北总督。吴晋锡爱好道学,明亡后,曾一度入九嶷山出家为道士,后被清廷放归故里。吴家历代为官,是吴江的名门望族,所以吴晋锡的墓在当时完全有条件造得“既大又好”。
由此看来,那个小一点的墓就是吴兆骞的墓了。一是吴兆骞流戍宁古塔23年,穷困潦倒,放归后又无适当职业,其家人不可能有财力再造一个相当规模的墓,所以就将吴兆骞葬在了他父亲墓的旁边。二是这样安葬也符合家族墓葬的传统规制。
从吴氏父子墓遗址回到旺山村办公楼,我和翁建明及两位老人就吴兆骞的历史贡献继续进行交谈。翁建明副局长是吴中区档案局分管地方志工作的领导,他对吴兆骞的历史贡献也有所了解。他告诉我:“目前包括旺山村在内,吴中区共有20多个行政村正在开展村志编写工作,老书记就是旺山村村志工作的负责人。”他把带来的有关吴氏父子的文字材料递给老书记后说,“吴氏父子墓的被毁是遗憾的,要是这个墓还在的话,肯定是一处被保护的文物了。吴氏父子墓是你们村的一处重要遗址,正好你们又在编村志,因此,有关吴氏父子的生平和墓葬情况是应该写进村志的。”老书记表示,今天对吴氏父子墓遗址的探访,使我们对吴兆骞的历史贡献有了更深的了解,我们将把吴兆骞的生平贡献写进村志里,让我们的后人知道,这里曾经安葬过一位杰出的诗人。
为了让研究吴兆骞的有关人员和对吴兆骞研究感兴趣的人,对吴氏父子墓葬的情况有所了解,回吴江后,我根据实地的地形地物和大致布局,绘制了一幅《吴晋锡吴兆骞父子墓葬示意图》(见附图),也算是此行的一点收获。
这次探访薛家湾,弄清了吴兆骞的墓是否还在的问题,这样我就可以负责地回答这个问题了。当然,对吴氏父子的墓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被毁,心中不免是很有一些遗憾的。我想,“文化大革命”毁坏了像吴氏父子墓那样的古迹文物实在是太多了,幸存下来的古迹文物有不少又在经济发展中被“发展”掉了,我们真应当认真反思,进行这方面的保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