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根越角集》后序

士君子生三辰隐曜九宇扬尘之世，不能提三尺剑，上马杀贼，削平僭盗，拯生民于水火之中，而措诸衽席之上，斯已孱矣。乃至荒江瑷伏，大泽行吟，或考献以征文，或谭空而选色，不知者郑重其守先待后之心，震怖其绝艳惊才之概，以为名山不朽之业，庶几在是，亦讵谂其借琐耗奇，有托而逃哉！余少时学书不成，学剑又不成。稍长观乎当世之务，欲习旁行文字以自广，顾生抱周昌邓艾之痼，事倍功半，复不能竟学。虽醉心于马克司（思）之学说，布尔萨维克之主义，而道听途说，终在若明若昧之间。研究尚不足，矧云鼓吹而实行之耶！尝自憾不早生六十年，欧西文化，未大人吾士，天下事犹简单而易治，或足与洪天王辈上下其议论功业。又不然，迟生二十年，多呼吸世界之新空气，倘得为中华劳农国之李宁，是未司知也。悠悠苍天，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谓我何哉！九每冬，饮分湖舟中，酒酣耳热，辄与陈去病余其锵凌景坚诸人言之，意甚愤懑不平。去病顾视日：“嘻！子聪明绝世，好作非想非非想。其自侪于古之伤心人也亦宜。”既又奋然日：“子诚无父无君人也，所怀抱乃若此。”余狂笑而罢。一时豪情胜概，虽复流露于不自觉，然肮脏无聊，亦已甚矣。《吴根越角集》者，即曩时纪游之稿，盖荟萃友朋所酬唱，而余所作为多。及今检视之。犹不忘分湖舟中语。聊付民手，传兹崖略。既乞王德钟为序文，复自缀其后如此。若以“群居终日，言不及义”例之，虽服上刑奚辞焉！

（原载《新黎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