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铁路：为抗战而建

1920年代嘉兴站

嘉兴站月台

1935年的苏州相门火车站，冯英子从这里上车

  那个初晴的早晨，当中共一大代表从上海老北站乘坐火车前往嘉兴去的时候，嘉兴老火车站注定要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在那风起云涌的抗战期间，有一条昙花一现的英勇悲壮的铁路，为中国人民奋勇抗战立下汗马功劳，那就是苏州到嘉兴的苏嘉铁路。

  一条战备铁路

  苏嘉铁路是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1936年7月建成的，建造这条铁路并非为经济社会发展，而是为战备。事情还得从1932年说起，当年1月28日，日军突袭上海，淞沪抗战爆发。淞沪抗战失败后，国民政府被迫与日寇签订《淞沪停战协定》，其中规定中国军队不得在上海及苏州、昆山以东驻军，任何军队活动也不能经过上海，而日军却能在上海市郊驻军。上海是当时中国最重要的城市，是京沪和沪杭甬铁路这两条主动脉的交会处。这样一来，两条动脉被切断，南北之间国防和军事活动无法正常进行。面对日寇的嚣张气焰，首都南京面临着直接的威胁。为抵御日寇进一步的侵略，使南京与杭州之间的交通畅通无阻，国民政府开始筹划建设苏嘉铁路，并把它作为京沪杭国防工程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苏州嘉兴人民全力支持

  于是，1934年11月，国民政府铁道部正式决定兴建苏嘉铁路。1935年5月起，苏浙国防工程正式开始启动。苏嘉铁路工程启动之时，华北告急，华中告急，国难当头。铁道部多次下文要求尽快完工，并转达江、浙两省政府，要求先建铁路，后办理征地手续及付给地价。沿线人民得知苏嘉铁路的修建是为了对付日本的侵略时，纷纷节衣缩食，出地出人，全力支持。

  1935年2月22日，苏嘉铁路正式破土动工。它全长约74公里，宽度42米至200米不等，共征地约6800亩，每亩价格最高才50元，苏州和嘉兴人民为支援抗战，作出了巨大牺牲。沿线农民又承担了大量的土方工程，由于路基全为填土，基高1米至4.5米，没有先进的机械设备，所有施工只能靠肩挑人抬。国难当头之际，苏嘉铁路实际建设花费了360余万元，比原计划430万元节约了70万元。

  冯英子参加通车庆典

  1936年7月冯英子15日7时20分，苏嘉铁路第一趟列车正式驶离吴县站(今苏州站)，驶向嘉兴，沿途不时有成群结队的百姓驻足观看。出了苏州火车站，沿运河南下，第一站就是相门站，从宋朝初年就被填塞的相门城门重新开通了，并且造了一座跨越护城河的大桥，方便市区的人们乘火车。苏嘉铁路通车当天在嘉兴南湖的烟雨楼举办了通车庆典，著名记者冯英子先生那天从苏州的相门站上车，大概花了三个多小时，赶到嘉兴参加了通车典礼。

  费孝通盛赞苏嘉铁路

  苏嘉铁路通车后，不仅使南北间的军事活动得以正常进行，防御设施得以贯通。也扩大了经济交流，为人们出行带来了方便，铁路沿线以及长三角地区的交通条件大为改观。苏州以西、嘉兴以南之间的客、货运输不再绕道上海，运输距离缩短了110.7公里，节省了3小时旅行时间。改善了盛泽、王江泾以及附近的震泽、南浔等城镇发达的丝绸业的运输条件。铁路沿线城镇居民纷纷直接乘火车至南京、上海、杭州各地，不必再到苏州或嘉兴换车，拉近了太湖城镇与各大城市之间的距离。费孝通在《江村经济》中有这样的描述：临近城镇的民众“可乘轮船或公共汽车到达苏嘉线的平望站。通过现有铁路线，可在8小时以内到达上海”。因此，铁路的客货运量一直居高不下，苏嘉铁路输出的货物主要有：蚕丝、绸缎、米麦、鱼虾等共计1500多万元；输入的货物有：煤油、卷烟、布匹、南北杂货等总计300多万元。

  路基下面的堡垒

  由于战争的阴霾，苏嘉铁路建筑时，就在它的路基下面，修了无数半永久性的军事堡垒，堡垒与堡垒之间的射角，也经过认真设计，这些工事，交叉的射口一律向东。战地记者冯英子看到这条英勇而悲壮的铁路，不禁心潮澎湃。

  茅盾先生的逃难列车

  当时，上海市区附近铁路处于日军火力范围内，从杭州方向开往上海北部和从南京方向进军上海南郊及浦东的军队就只能经过苏嘉铁路。由于苏嘉铁路时遭轰炸，列车不得不改在夜间行驶。为避免日机轰炸，许多列车一般都在傍晚出发，到嘉兴时已是午夜。上海到南京的民用列车都是从上海长宁站始发，绕道嘉兴，然后从苏嘉线到苏州，再从沪宁线到南京。1937年10月的一天，茅盾先生带着儿女告别申城，乘上了逃难的列车。列车进入苏嘉铁路时已是后半夜，窗外是昏黑而无际的原野，车厢里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小灯，列车在这样的黑夜里轰隆隆地前进。

  车顶上也坐满了人

  在淞沪会战的3个多月中，苏嘉铁路作为战时的交通大动脉，为抗战作出了有力的贡献，为保卫大上海输送大量的战备物资，注入了不计其数的新鲜血液。苏嘉铁路还是战时难民的一条生命线。铁路线上几乎天天都有运送难民的列车，不仅车厢内挤满黑压压的一片，甚至连车顶上也坐满了人。

  沦入日寇之手

  在淞沪会战的3个月中，苏嘉铁路成为日寇的“眼中钉”，出动轰炸铁路的飞机不计其数。但在日军占领前，苏嘉铁路一直维持正常运行。《嘉兴市志》上有一张老照片《日军侵占嘉兴火车站》，从照片上来看，除站房被毁外，其余设施都比较完好，这应当归功于爱国的铁路工人，飞机一飞走，他们就立即挺身而出，在随时可能再响起警报声的情况下拼命抢修，保证在上半夜完成。

  为了打破僵局，狡猾的日本军部便开始着手开辟所谓“新战场”的计划。1937年11月5日清晨，大队日军趁着大雾、大潮和我军调防之际，在杭州湾北岸金山卫一带登陆。日军侵华蓄谋已久，早已充分侦悉江南水乡地理情况，因而登陆后，即携橡皮船穿插行驶河港。此时，不仅碉堡工事无用，各地民众拆除桥梁也不能阻其进攻。18日我军撤离嘉兴。19日，苏州沦陷。至此，苏嘉铁路全线沦入日寇之手。

  平望站：见证日军暴行

  平望镇在苏州吴江市中部。苏嘉铁路经过该镇，平望站是全线的中心大站，沦陷前，日军飞机日夜对铁路和平望镇狂轰滥炸。一天上午9时许，日机2架侵入平望镇上空，滥射机枪，并投弹12枚，平望火车站中弹3枚。共炸毁房屋40多间，炸死18人。平望镇沦陷后，日军又大肆烧杀，全镇居民来不及逃避者都被枪杀，无一幸免，尸体遍地，在镇北袅腰桥一带河中浮尸连接数里。日军离镇时在全镇放火烧房屋，大火三天三夜，从西塘街山门口到扇子街的房屋仅存义升桐柏油店等部分店屋，其余全部烧毁，南大街从姚家弄北，至北大街哺鸡弄2条大街房全部烧毁，从哺鸡弄至北木桥堍全部店屋被烧毁，费达生先生在驾湖滨刚创办平望丝厂的厂房及机器设备均被烧毁，仅存仓库大楼一幢，后面平屋一排。镇上新旧二典当有房屋数十间，亦成了瓦砾场，全镇计被烧毁房屋700多间。

  铁路上的反抗

  苏嘉铁路虽然成为了日寇的重要军事线路，然而，有侵略，必定有反抗。日寇的种种暴行，激起了沿线人民的强烈愤怒，于是不屈不挠的抗战在铁路沿线展开。1938年，“新塍区破坏队”队长邬志龙常率领全队，破坏苏嘉铁路的桥梁；6月26日晚某游击队会同武装民众300余人，将苏嘉铁路截断，并破坏日军军用电话线3公里；10月28日晚，游击队炸毁铁路嘉兴段铁桥4座；11月初，平望附近的4座铁路桥被炸，日军在修复时，我军突袭，日军死伤众多。1940年1月12日深夜，苏嘉铁路盛泽路面，被我军挖出一个大洞。13日清早由苏州疾驰而来的日军军用列车在此倾覆，损失惨重。

  面对着革命力量和抗日武装的反抗，日寇在平望沿苏嘉铁路修筑的竹篱，南接盛泽，北连八坼，构成一条封锁线。还在铁路的重要地段设置电网，只要距离电线0.8米以内均有危险，路人一触即毙。

  被日寇拆毁

  1943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形势已发生了重大变化，胜利的曙光即将显露。面对败局已定的侵略战争，日本国内的军用物资原材料极度匮乏，于是一场掠夺受害国战略物资的所谓“国民献纳”运动出笼了。

  1944年3月，在凄风苦雨、一片悲凉的初春日子里，苏嘉铁路开始被日寇拆除。全线以平望为界，分南北两段进行，先拆除铁轨、枕木、职工宿舍。南段自平望至嘉兴，拆下的材料运往嘉兴；北段自平望至苏州，拆下的铁轨运往苏州。铁轨拆下运抵苏州后立即运往日本。同时，苏嘉铁路到发线及苏、嘉两站的天桥亦被拆除。不久，枕木甚至连沿线的职工宿舍也被掠夺殆尽。9月3日，开始拆除沿线桥梁，至1945年1月12日，南段桥梁28座，木材约622立方米，北段桥梁33座，木材约610立方米，全部被日寇掠夺。

  英勇悲壮激励后人

  也许，这是这个世界上存在时间最短的一条铁路，从建造到被拆毁还不到8年。但是，发生在苏嘉铁路上的那些英勇悲壮的历史事件却不断激励后人前进。如今，苏嘉铁路上的桥墩等遗迹还在，苏州嘉兴人民的铁路梦想还在，不久的将来，苏嘉铁路将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作为长三角地区五条城际铁路中的一条，苏州至嘉兴城际铁路全长78公里，苏州嘉兴两地，半个小时就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