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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同”友谊渊源情深

忆念柳亚子先生与我父毛啸岑

2022/6/29 3:05:10    作者:  毛安澜 来源:     【字 号:  】   点击量:8176

(一)

  柳亚子先生与先父毛啸岑系同乡,都是江苏省吴江县黎里镇人。亚子先生诞生于一八八七年,长先父十三岁。他俩在《新黎里报》同事中结成了忘年之交。以后,又在香港、上海同住一宅,生活在一起。几十年来形成“三同”(同乡、同事、同屋)深厚友谊。

  一九○三年,亚子先生曾在黎里办《新黎里》月刊,主张维新变法。二十年后,他又在黎里主办《新黎里报》,自任总编辑,并邀请当地第四高等小学校长毛啸岑辅助,两人共同撰写文稿,筹募经费。凡参加办报的社员每人捐助银元四块,一次交足,另外还募特别捐。《新黎里报》每半月出版一期,是十六开的铅印报纸,初为非卖品,发行量迅速大增,于是改为每份售钱十文,外埠订阅全年收费二角四分。《新黎里报》社址设在黎里镇庙桥弄第四高等小学内,他们把当地进步教师及开明士绅发动起来。当时投稿者很踊跃。《新黎里报》一九二三年四月一日创刊,同年六、七月间曾被控“鼓吹劳工劳农主张”,因而被勒令停刊两月,至八月一日复刊。前后共出版六十三期,最后一期为一九二六年二月十六日。创刊号是在无锡美文公司印刷的,以后各期大都分别在苏州、无锡印刷。

  《新黎里报》是“以发扬与论证改进社风并传播文化为宗旨”,其目的是宣传国民革命与孙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宣传苏联十月革命及发扬“五四”运动精神。创刊号刊登了两篇发刊词与两篇评论,亚子先生与先父分别论述。

  亚子先生写道:“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日新又新之说也。……自法兰西大革命成,而世界之局一变。自俄罗斯大革命成,而世界之局又一变矣。……治始于乡。哲人所乐道。…窃愿与诸同志交勉之焉。”(原文见附件1)毛啸岑深明此理,在另一篇发刊词中写道:“黎里的社会,沉寂极了!难道让他因循下去吗?……作公正的舆论为社会的南针,是本刊的唯一责任。”文中列举了黎里镇当时应兴应革的许多事情,都是切中时弊的,接着就写道:“大凡一种有益的事情,没有人去提倡,一定不能通行。一种堕落的事情,没有人去惊醒,一定不能觉悟。那提倡和惊醒的责任,本刊是义不容辞的。……本刊就是引到新黎里路上的一颗明星。”(原文见附件2)

  《新黎里报》一九二三年五月一日发行,“五一”纪念特刊,亚子先生发表三篇文章:《劳动纪念特刊宣言》、《劳动问题和中国》、《劳工与劳农》,他敦促同胞注意八小时工作运动胜利纪念日,“五一”劳动节。他宣传劳工神圣,不劳动不得食,揭露田主的专横暴戾,农民所受种种残酷剥削实况。于是高呼,“劳农问题,是中国最重要的问题。”

  这张小型地方报纸,当时所起影响较大,本县各镇例如盛泽、震泽、同里、平望、严墓、芦墟、莘塔等,都受到它的影响,一时称“新”字号的小报达十余种之多。亚子先生提倡新文化,宣传社会主义与劳工问题,向封建社会挑战,触怒了当地土豪劣绅、陆荣光(映澄)、陆树棠、陆陛云(佩芝)父子三人,密谋向官厅告发柳、毛为“过激党”,叫嚣要“折柳吹毛”。是年六月份《新黎里报》被迫停刊两期,以后经过种种斗争而复刊,事情是这样的:

  黎里的邻镇芦墟镇有户有名的土霸陆荣光父子三人,擅自废去分湖先哲祠而另建伪祠,因而受到柳亚子先生等的严词谴责。陆某怀恨在心即向北京内务部诬告云:“有自称李宁私淑弟子(有伊所刻“乐国吟”序文为凭)之柳亚子及毛啸岑等发起《新黎里报》”,“鼓吹其劳农劳工主张,专以煽惑农工各界,希图推翻资本阶级,实行共产主义。”内务部就密令江苏省长韩国钧勒令《新黎里报》停刊。亚子先生及眉若先生等据理力争。我父亲雇一叶小舟,遍游吴江县十八乡镇,向各界人士说明事实真相,请各乡士绅联名具保复刊。《新黎里报》遂于是年八月复刊。

  复刊后,亚子先生不再出面主编,而由先父出面,实际上仍是亚子先生主编,采用笔名继续对陆荣光父子为代表的封建顽固派斗争。陆陛云(佩芸)用红笔将《新黎里报》圈点加注:“此句骂大帅”;“此句宣传共产”,控告于军阀孙传芳。孙乃密令吴江县长,逮捕毛啸岑,有“严拿究办以正纲法”等句。吴江县署文书陆自名知道这消息后,连夜通知我父亲,迅即避居西塘周嘉祥家,得以免脱。所以亚子先生有“可惜同文狱,都成漏网舟”之句。其诗如下:

啸岑吾弱弟,

比例到章邹;

可惜同文狱,

还成漏网舟。

 

红潮新世界,

碧血旧阳秋;

何日冥鸿逝,

同为万里游!

  《新黎里报》虽然停刊了。但“列宁私淑弟子”响往“红潮新世界”的信心更坚定了,与毛啸岑的友谊“比例到章邹”,成为终生莫逆之交。

  这里,有一事值得叙述:一九二七年春,北伐军已进入浙江杭州,中国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委员只有侯绍裘在主持,为了和蒋介石和西山会议派作斗争,必须集中力量,共同对敌。侯绍裘同志指示分电散处各地的张曙时、刘重民、张应春等到上海聚会。而亚子先生自一九二六年五月“拂袖南都”归来,就浩然有退志,隐居不出,写信到黎里去亦无回音。于是由我父亲拟了一则“广告通讯”送登上海《申报》,于一九二七年三月七、八、九三天刊出。原文如下:

  柳安如鉴你事现在已可

  解决但非你亲来不可见

  此望速到沪裘

  安澜注〈1〉:

  一九二六年五月,国民党在广州召开二届二中全会,柳亚子先生出席了这次会议,会上,蒋介石提出排共反共的“整理党务案”,柳亚子与何香凝、彭泽民等坚决反对,翌日表决时,柳亚子等拒绝参加会议,并建议恽代英同志倒蒋,柳亚子中途退会,愤然离穗返沪,故称之为“拂袖南都”。

  注〈2〉:

  亚子先生原名慰高,字安如。他于一九二六年五月出席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时,就主张倒蒋,现在蒋的叛变行为已更加明显,为了挽救革命,倒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广告上说“你事现在已可解决”,说明当时侯绍裘同志等已下决心倒蒋。这则篇短的“广告通讯”,从称呼到字句,别人是不能明白的。当时亚子先生被军阀孙传芳指名查捕,携眷避居沪上、贝勒路恒庆里,改姓名为唐隐芝。

(二)

  一九四一年元月,亚子先生移居九龙柯士甸道107号二楼。这是一套公寓式房子,南边是正房、会客室与餐厅,北部有一排小房间,东边是厨房及杂房间,南北部有天桥相联,其上有玻璃棚可透光及防雨。北部一排房间为无垢、杨岗、胡壮秋、陈阿妹居住。我家三人住在西侧的房间。我家不单独开伙,与柳家同桌合伙吃饭。

  柯士甸道107号左右是同类型的三层楼建筑群,有宽畅的花园活动场地。这里住有原驻日本大使许世英,从上海来的杜月笙等各种人。亚子先生命名自己寓所为“羿楼”,借楚神话中后羿射日典故,以表抗日反帝决心。亚子先生寓居羿楼时,在港中共同志及民主人士常来集会,羿楼一时成为抗日反蒋活动场所之一。这段时间内,亚子先生精神振奋,诗兴浓厚,撰诗甚多,酬酢活动亦多,每逢宴会、观剧、野游,或在家宴请客人都赋诗纪念。记得有一次吴江旅港同乡在聪明餐室举行第十二次午饭聚餐,参加者共二十三人。我跟父母亲也去参加,亚子先生十分健谈,非常高兴,即席写了一首长诗,把参加聚餐的二十三人巧妙地都组织在诗句之中,对我们三人他是这样写的:

毛生英绝锥处囊,

指挥四座称中权。

鸿妻霸子並铁岩,

一家眷属直神仙。

  (毛啸岑沈华昇伉俪暨其公子毛安澜)

  在柯士甸道107号,我母亲及表姑母沈月贞(注:又名沈月箴、沈墨樱、王静娴,1938年由父亲介绍给王绍鏊参加革命,往来于沪宁线敌伪区,又被派往新加坡等地,日军占领香港后,经桂林、上海到苏北华中局联络部,在潘汉年同志领导下从事秘书、交通、情报等工作。1978年病故。)经常为亚子先生抄写诗稿资料,父亲则常常充当“翻译”,因亚子先生的草楷,一般人都不易辨认。我父亲和柳亚子长期相处,熟悉其笔法,基本上全能认识而予以翻写为正楷。

  一九四一年元月,国民党蒋介石发动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在香港的宋庆龄、何香凝、柳亚子、彭泽民联名发表致国民党中委会蒋介石的公开信,对蒋的倒行逆施,破坏抗战,迫害新四军的罪行,予以揭露和谴责。同年四月,国民党召开五届八中全会,蒋介石派吴铁城偕杜月笙同来“邀请”柳亚子去渝开会。(实际就是要把他软禁在重庆)亚子先生洞察其奸,极为愤怒,拍案大骂“蒋介石这个×××,杀脱伊!”他提笔疾书代电一通,怒斥国民党反动派制造“皖南事变”,声称“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西山采蕨,甘学夷齐;南海沉渊,誓追张陆。不愿向小朝庭求活也。”亚子先生断然拒绝去重庆参加会议。“不愿向小朝庭求活也”,这句话传诵一时,蒋介石恼羞成怒,竟以所谓“违反国策”罪,开除亚子先生的国民党党籍。

  太平洋战争后,亚子先生由香港辗转到桂林以后又到重庆。我家也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匆匆从柯士甸道107号迁移到山林道亲戚家,一九四二年元月我们结伴步行经新界、东江惠阳老隆,最后到达重庆。无忌夫人蔼鸿及女儿光南和我们一起步行到老隆的,当时光南仅四岁,大部分路程都是由蔼鸿背着走,可以想像蔼鸿沿途吃了多少苦头。亚子先生到重庆后住在沙坪坝无忌处,他与佩宜夫人进城时总是住在我们家里的。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八日毛主席到重庆,与蒋介石举行了举世闻名的重庆谈判,九月六日,毛主席偕周恩来、王若飞同志到沙坪坝津南村访问亚子先生。毛主席并应亚子先生之请,书赠了《沁园春》咏雪词一阕。毛主席在重庆谈判期间,亚子先生进城去看毛主席,或每次进城与民主人士聚会,均住在我家三楼(重庆机房街宁邨二号)。这是我母亲特意为亚子先生安排的,供他接待客人及写作之用,并安排我表嫂孙梅君在小阳台上望风警戒。当时来过的中共领导同志有邓颖超、董必武、叶挺、王若飞,还有周恩来同志的秘书李少石。在小楼上亚子先生与我父母亲常常彻夜长谈,忆旧论今,感慨系之。曾赋《与啸岑夜话有作》一诗:

青天白日新黎里

碧血红潮旧羿楼

换取巴山今夕醉

廿年影事上心头

  亚子先生对于我母亲的精心安排,十分感激,临别曾赠诗二首,书成一轴,诗云:

小楼为我安排妥

茗碗熏炉事事新

推食解衣何限感

金闺国士女休文

不眠最喜起吟诗

蜡烛成堆午夜时

更爱胆瓶亲手插

牡丹丛菊费猜疑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亚子先生夫妇住宁邨小楼待机飞沪,经邵力子设法购得飞机票二张,于十二月三十日从位于长江中心的珊瑚坝机场登机,离开重庆回上海。父亲设法安排其女工友陈阿妹乘船押运行李书籍东下。

  一九四七年我们再度迁入上海辣斐德路557号(即今复兴中路517号)亚子先生沪寓。我们住二楼西部前后两间,二楼中部是会客厅,东部供惠民小儿科医生作诊所用。三楼东部是亚子夫妇及无垢居住,无非夫妇及君石、君华住三楼西部。当时父亲已在中共上海地下党领导下从事金融工作,某日得悉国民党特务要对柳亚子、王绍鏊等知名民主人士下毒手,乃请亚子先生早日离沪。亚子先生亦得到消息,由其婿陈麟瑞设法弄到两张飞机票遂同机飞港。亚子先生离沪前还匆匆赠诗,庆贺我父母亲百岁之喜。

  啸岑华昇双寿诗

  (啸四十八,华五十二,故称百岁也)

爱河浩荡无涯岸,

学海渊源有本师。

愿力庄严平等国,

百龄双寿祝齐眉。

 

美眷如花灿未央,

百龄双寿镇堂皇。

功成霸越鸱夷子,

好载夷光返旧乡。

(三)

  一九四九年三月十五日父亲奉命飞香港接受迎接上海解放任务,知亚子先生等已离港去解放区。自港返沪不久即收到亚子先生三月二十二日从北平发来的信,当时上海尚未解放,因此信中不得不用隐语及假名,原信摘录如下:

  小兄(即啸兄)大鉴:

  抵平后奉上一电,度早收到。

  弟此次押货内渡,平安到达,已与此间主顾接洽,估计有利可赚,甚为高兴(注:暗示已与中共领导晤谈,革命胜利在望。“利”字妙极)。途中因同业颇多,亦不寂寞(1),沈裕昌的小老板(即沈体兰)亦同舟共济。到平后晤黄老伯(即黄炎培),相见甚欢。其他同乡叙,如桐孙(即郑桐生)、病蝶(即黄娄生)、亦均快。舍生男在此间商店学习,惜兄不来,否则又可领导我们,大开同乡会(2),一笑!嫂夫人及世兄度均康健(即沈华昇[梅英],毛安澜),朱女士已否还沪(待查),陈小姐亦在上海否(即陈去病之女陈亨利),并以为念。范表妹已见面(即范志超),朴兄(即胡朴安)噩耗,渠未前闻,昨始告渠,不觉盈眶热泪矣!……赐教请寄大雅室胡同甲二号范表妹处,或宣武门外贾家胡同六十二号娄兄(即黄娄生)转,均可收到,盼时有好音见惠也。

  匆颂                                           弟安如上

三月二十二日

  安澜注:(1)指一九四九年春,在港知名民主人士,应毛主席电召前往北平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当时在党组织的周密安排下,于一九四九年二月二十八日乘“华中轮”离港,经烟台,于三月十八日抵达北平。所说“途中同业颇多”,指同行者共有陈叔通、叶圣陶、马寅初、徐铸成等共二十七人。亚子先生心情激动,记录了同行旅伴各人的姓名、籍贯、年龄,给每人赠诗一首。(2)父亲热心家乡事业,每到一地如上海、香港、重庆等地,都组织吴江同乡会,并被推选为同乡会主席、总干事等职务。亚子先生常戏称父亲“小毛主席”,文化大革命中被人误认为对毛主席的不敬。

  一九四九年三月十八日,亚子先生到达北京,住六国饭店(现名北京饭店),四月廿五日移居颐和园益寿堂。五月一日毛主席曾来颐和园看望亚子先生,并同游长廊、昆明湖一周而返。五月五日,毛主席招待亚子先生夫妇等四人。在此期间,他目睹新中国即将成立,精神兴奋,活动频繁。五月二十六日欣悉上海解放二十七日即给我父母亲来信,信中三呼“万岁”,可见当时心情百感交聚,万分高兴,信中表达了对我们全家的挂念与深厚感情,原信摘录如下:

  啸兄昇姐:

  上海解放了!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月十二日啸兄来信,到前天才从娄兄(即黄娄生)处转来。昇姐(即沈华昇)的玉音,则至今仍杳如黄鹤,怕被殷洪乔投入石头城下去了,荪荃(即孙荪荃)还港,想早有报告给你。我和恪成(即王却尘)意见不同。我是主张你来的,他不主张你来,以为你在沪工作重要。……昨天打电话给陈将军(陈毅),又提出了一大批人,而以你和长林、尔柏(即姜长林、高尔柏)三人最为重要。并且,叫他们来找你们,不知来了没有呢?上海秩序安定以后,希望你俩带安澜来此一游,颐和园大可下榻也!匆匆不尽,即颂俪佳!

  弟亚白

五月廿七夜

  一九五一年元月三十日,亚子先生给我父亲寄来了一封很有趣的信。

  小毛:

  着毛啸岑沈梅英夫妇参加民革,限一礼拜内,向南京西路一四九一号上海市分部筹备委员会吴艺玉同志处报到登记为要!

亚子手谕

一月卅日

  以上一段花边信,是昨夜八时,在民革开中央小组会时,监察委员会秘书长李世璋小老弟建议,而政务委员邵力子,监察委员朱蕴山共同赞成的。他们要我写(字句是李世璋小才子口授,柳亚子老才子笔录的)。我就这样写了。小毛和梅英大姐,对此反映若何?说笑归说笑,正经归正经,我也早有此心了。知道你是民进,但这不要紧,……你俩都是有能力的人,又是蒋逆叛党前的国民党党员,又是民联的参加者,我认为你俩参加民革,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也是百分之百应该的,而我们民革同志,也会百分之百的欢迎你俩。请你俩惠然肯来,好不好呢?希望答复为要,如赞同,我当写信给吴艺玉同志将你俩介绍也。如何之处,希望示复为幸!此外!几时做还汤豆腐干呢?几时来观光上国呢?我们都在欢迎你俩啊!此致敬礼!

弟柳亚子上

一月卅日晨

而老佩尚高卧隆中未起也。

  安澜注:(1)因上海市组织另有安排,此“内谕”未实现。

  (2)“还汤豆腐干”是邀请再去北京柳家居住。

  (3)“老佩”指郑佩宜夫人。

  (4)父亲并未参加过“民进”。

  一九五八年亚子先生在北京病逝,噩耗传来,父亲悲痛不已,当时对母亲说:“我一生道路曲折,但终未走入歧途,都是柳亚子、侯绍裘两人教导诱掖。侯绍裘烈士给了我莫大的激励,终生难忘。今亚老辞世,以情以理,我应赶赴北京亲自吊唁,执绋营葬,但客观不允。怎么办呢!”最后只能打一唁电给佩宜夫人,表示哀悼,并将亚老遗像放大挂于室内,以后我父亲用很大精力搜集亚子先生文物史料,向亚子先生生前亲友写信征求遗墨文稿及事迹,片纸只字,莫不视为珍宝,经长期积累,到一九六六年上半年,已手抄成厚厚一大本,并分类包装,藏在书橱中,为收集亚子先生手迹史料,仅邮资一项竟达百多元。不幸十年动乱,此项珍贵史料悉数被抄,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先父惋惜无已,视为莫大遗憾。

  一九六三年六月二十一日,亚子先生逝世五周年,我父曾撰文纪念。当时因其手头材料不齐,未送发表。其后遭十年动乱,一起搁置未用。现经检到,誊录于后,籍可略先父与亚子先生深厚友谊之一斑:

  光阴荏苒,又是端节,柳亚子先生逝世五年了,缅怀故友,思潮起伏,不能自已。一九五八年六月二十一日,亚子先生在北京逝世,这一天适逢旧历端阳,诗人节忆诗人,不禁怀念着这位不断革命的诗人。

  亚子先生积极奉行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他对蒋介石的叛变革命,切齿痛恨,屡见篇牍。

  亚子先生对世界革命和中国革命的看法,曾说过:“……世界革命和中国革命本来有联环性的。在中国革命进展的时候,才可以引起世界革命。……而所谓打倒帝国主义也者,实际上也就是世界革命。你想,世界革命不起来,帝国主义怎样会打倒呢?……有些人还在喊打倒帝国主义,却讳言世界革命,他不知道两个口号原来是一样的。有些人连打倒帝国主义也认为是过激了。于是,只好屈服于一切帝国主义者权势之下,革命云何哉!?呜呼!……”今日重读旧札,更不胜对他的革命思潮肃然起敬。

  亚子先生的诗章,充满着对民族和祖国深沉的爱和对民族敌人强烈的恨。诚如郭沫若在《柳亚子诗词选》序文所云:“他不仅鼓吹过旧民主主义革命,也歌诵着新民主主义革命,更景仰毛主席,不断吟出“冠裳玉帛蔡丘会,骥尾追随倘许从”;“中国于今有列斯”;“联盟领导属工农,百战完成解放功”等诗句。记得一九五○年国庆节以后,亚子先生南来上海,在友朋欢聚席上,他即席朗诵毛主席的《沁园春咏雪词》,声调激越,歌唱出对毛主席的无比崇敬。听者动容。此情此景,历历如昨,而亚子先生之逝,忽已五年,距佩宜夫人之逝,亦已半载,每当道经其寓所,故友亚子的音容笑貌萦迥脑际,不觉热泪之夺眶。

 

  附件:                  新黎里报发刊词

  (1)柳亚子作: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日新又新之说也。潮流澎湃。一日千里吞养吐炭。舍故取新。苟非力自振拔。猛勇精进。欲不为时代之落伍者。乌可得哉。自法兰西大革命成。而世界之局一变。自俄罗斯大革命成。而世界之局又一变矣。我中华民国之建,肇基于孙总统三民主义三十年之奋斗。顾民族自决。仅覆胡清。以言民主。则共和联治其名。而方镇割据其实。以言民生。则劳农工诸无产阶级。犹束缚于军阀财阀两重专制之下。哀号宛转。以坐受其封割。去所谓共有共享之新中国。实不知其几千万里,以如此之民。处今日之世界。驱跛鳖与骐骥竞走。能不为王良造父所齿冷耶。治始于乡。哲人所乐道。黎里虽偏小。比于全中国。不足一黑子之着面。然声名文物。亦自有其数百年之历史。彪炳于邑志里乘。今者旧礼教已破产。而新文化犹在萌芽。青黄不接。堕落实多。旧染污俗。孰为当铲除者。思潮学理。孰为当提倡者。讲求而实施焉。宁非先知先觉所有事哉。夫断头泪血。争主义于国门。此英雄豪杰所优为。而人人尽其心力。以供献于一乡。亦国民之天责。吾辈既弗为其前者。犹当勉任其后者。言论之花。胚胎事实。知难行易。国父恒言,后不敏。窃愿与诸同志交勉之焉。

  (2)毛啸岑作:

  黎里的社会,沉寂极了!难道让他因循下去吗?我们既是黎里人,那可不设法整顿呢!作中正的舆论为社会的南针;是本刊的唯一责任。

  黎里的商况,一年一年的凋敝下去。老实说一句话不要说比不上盛泽、震泽、同里,……恐怕连芦墟,八坼,……也自愧不如了!那末,为什么凋敝?为什么不如邻区,商界的人,一定有“切肤之痛”,研改进,急不容缓。宣传的责任,当然要本刊负的。

  黎里的教育界,可算是完善吗?社会对于学校能真诚信仰吗?义务教育要施行吗?新学制要准备吗?这儿许多问题,都是要请大众注意的!

  黎里各机关的经济状况,各界往往不能十分明瞭。本刊产生以后,不是有了公开的机会吗?

  黎里市民公社,自成立以来,对于自治事业,确能尽力发展。但是议决以后,不能实行的也很多;中间一定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本刊应当代为披露,请大众设法,去除这种障碍。

  黎里各界,缺乏联络的精神,不免有隔膜的地方,休说旅外的人,不明瞭本乡状况,就是本镇的人,也亦必能融为一体。那么,怎可以不想法联络呢!

  文艺是陶冶个性的学科,供大众的欣赏,引起读者的兴趣;所以应当加以提倡。市民的常识缺乏,无容讳言,本刊应当搜集普通常识,以补不足。里中没有正当的,娱乐场所,本刊应当鼓吹市民,组织高尚的消遣组合;增高人格。

  大凡一种有益的事情,没有人去提倡,一定不能通行。一种堕落的事情,没有人去警醒,一定不能觉悟。那提倡和警醒的责任,本刊也是义不容辞的。

  有了以上的十种原因。本刊于是经各同志,各机关协作而产生。命名新黎里,就是说:以前的黎里,已经过去。未来的黎里,正向光明路上,努力进行。本刊就是引到新黎里路上的一颗明星。

 

  小评:亚

  二十年前。欧洲革命思潮第一次输入中国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志。曾经出过一本钢笔板印的杂志。名字叫做新黎里。眼睛一霎。二十年的时光。飞电般过去了。回首昔年同志中主要人物。亚魂赍志长眠。冶公浮沈宦海。我也是借琐耗奇一百廿八分的堕落。我们当日理想中的新黎里。究竟在那个呢咦。二十年后的新黎里半月刊又出世了。黎里究竟能够新吗。要新到怎么地步才兴。这要看青年们的努力吧。

  不新。不旧。不中。不西。(啸岑)

  这是国民的特性。

  不破坏怎样可以建设。

  评论:  责任(一)  啸岑

  社会是人们通力协作的组合。各有各的责任。谁也不能放弃人们的天责。这是社会学者所公认的。所以考察一个社会的良善与否。须先调查这社会里优秀分子(尽责任者)的多寡。优秀分子多。社会就健全。向发展的路上进行。不然。一定是沉寂。堕落。没有生气。我黎里尽责任的人。究竟有多。有没有偷月度日的死细胞。就我个人的观察。怕不是很多吗?那末。应当怎样去改造这种社会呢。

  孔子主性善。就是说人们无不有向上之心。所以堕落。所以不长进。都是受环境的压迫。改造这种环境:

  第一须人人有职业。人人尽人们的天责。

  第二须提倡正当的积极的消遣组合。排除堕落的消极的无益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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