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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分湖》报中的民国小世界

2020/3/13 0:22:05    作者:  沈振亚 来源:     【字 号:  】   点击量:5036

民国初年至北洋时代,吴江曾一度报业兴盛,涌现了一批地方性报纸。莘塔地区的南社成员凌莘子,创办了《大分湖》报。对《大分湖》报的解析,可以使今人一窥民国初年之吴江社会,并再现南社群体之生活。

一、《大分湖》报简介

《大分湖》报1923年创刊,至1925年停刊,三年间先后出版14期。今只存13期,散佚1(12),另缺第一期第一版。报纸初期计划每月一期,逢十五日发行,首期为19231115日,最后一期为19251116日,中间因为战乱及创办者凌莘子私事,而暂停多期,未能做到每月一期。

柳亚子在给《大分湖》写的创刊词中写道:“《大分湖》月刊的宗旨怎么样呢?我以为应该整理旧掌故,鼓吹新思潮,而对于地方上行政教育的腐败,土豪恶棍的横恣,都应该切实监督,严正讨伐,不要做寒蝉仗马的报纸,那才不辜负《大分湖》三字的好名词呀!”
   
创办者凌莘子在第2期的发刊词中谈到,创办该报主要是为了地方自治,为了机构改革,同时也为了挖掘分湖地区历史,光大分湖文化。凌莘子引述了柳君”(柳亚子)在第1期创刊词中的一段话,对于地方行政教育的腐败,土豪恶棍的横恣,都应该切实监督,严正讨伐,这是本刊唯一宗旨。青浦汪士琇在祝词中则写道:“欧化东渐,民智洋溢,言论自由,报章翔实。民国一周,仲冬之吉,曰大分湖,乃脱颖出。正直慷慨,如椽铁笔,一纸飞扬,恍若风疾。国魂寄托,国士倡率,不倚不偏,付诸撰述。这也明白表达了当日的知识分子们对报纸的期望。

《大分湖》报板块明确清晰,主要分七大块,第一块为论文,纵论民国政治与吴江大区的重要事宜;第二块为纪事,刊载吴江各区间所发生的各种事件等;第三块为文苑;第四块为游记;第五块为杂俎;第六块为专载,主要刊载莘塔凌氏家乘;第七块为时评。

《大分湖》报初期为非卖品,主要依赖热心人士捐资创办。报纸头版有广告,感谢捐赠者。如1924年第3期中,杨凤书、迮家俊两先生,各捐银一元,陆律己先生捐邮花五十份。如第3期中,柳亚子先生捐银六元,朱凤池先生捐银四元。到了1925年,自第9期起,报纸开始售卖,每份定价银一分。

报纸的创办者为凌莘子,南社社员。凌莘子名景坚,字昭懿,又字太昭、凯成,号莘安,是吴江莘塔人氏,与柳亚子齐名。《大分湖》报倾注了他的较多心血,从组稿到分赠读者,事必躬亲。《大分湖》报的主笔,笔名为更生。据推测,更生即凌莘子,在一篇文章中,更生谈到了自己在宣统三年、十四岁时曾看过一次双杨会,这正好符合凌莘子的年龄。

《大分湖》与南社有着密切联系,创刊号上即报道了新南社成立的消息,占据了报纸半壁江山的文人唱和文章及诗词,其作者多系南社中人。
   
南社领袖之一柳亚子对于《大分湖》也极为关注。1924327日,在给凌莘子的信中,他还特意问到:“《大分湖》来了吗?”但次年凌莘子因丧女而遭受重创,且琐事缠身,致《大分湖》在发行了14期后停办。

二、县治大事

晚清已开始推行地方自治,至清末,士绅阶层在县乡各级地方自治机构中担任领袖,并形成士绅网络,操控地方事务,成为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进入民国之后,士绅阶层继续活跃在政治、经济、文化舞台上,并基本控制着地方事务。吴江曾进行了多次议员选举,但在选举过程中弊端屡出。
   
为了统计户籍,推进选举,1923年吴江成立户籍处,以督导户籍清点工作。县议会为此特意拨出户籍经费2100元,并规定应由县长兼任户籍主任。《大分湖》对此予以严厉批判,自今五、六年来,闹了几次众选和省选,乃尽易以拜金运动,遂开近日贿选之先声。而且各市县各区域,有多少凉血人们,因为做议员便有黄金入囊,小星入户,便死命地滥造册测,蒙蔽乡里,这不是户籍已到了末日了吗?”
   
到了1924年,江苏省教育厅下令,市乡议员不得兼任小学教职。各市乡小学校长及教员,如果兼任议员者,应立刻辞去。但吴江北厍区围绕议员资格,经过尔虞我诈的争斗之后,方才补选出议员。北厍议员如梅顾衍等人,均有意竞选议长。但北厍议员中,有两人担任教职。为此《大分湖》特意提醒,毋将训令当作耳边风

就地方议会之运作,《大分湖》报中亦有生动反映。1924124日,县议会开会,会上议决事宜甚多。如县长交来吴淞江修缮经费议案,经过议决,议会认为该项费用,应与吴淞江沿岸七县联合办理。此外,还讨论了议员请辞案、渔船烙印限止免税执照案、废止款产处条例等议案。

在教育领域,《大分湖》报刊载了详细的1923年吴江教育预算,此年岁入总数为36140元,全部花完,预算中也罗列出了详细的开支去向。有可能正是教育预算上的问题,此年,担任教育局长的吴鸿一,招致各区反对。震泽地方学校发出罢教罢课通告,不承认吴鸿一为教育局长,非取消吴的局长职务不可,且罢教罢课浪潮有蔓延趋势。
   
教育局长的问题一直拖到1924年。年初,经省教育厅派人到震泽调解,双方总算达成和解。震泽一方仍然气势如虹,称问题均系吴鸿一不公所导致,现在吴鸿一备函道歉,方才开课。至于因罢课落下的课程,则在周日补上。

纵观《大分湖》报前后十四期,其中最受关注者为教育问题。教育问题在当时之吴江,最大问题则为经费不足。震泽各学校罢课,即由经费分配过少而引发。到了1925年,莘塔也面临教育经费问题。为此,更生在文字中感慨道,为何论及莘塔的区费,就要伤心起来。最后一期的《大分湖》报道中,仍可见吴江地区教育经费尚未能筹集到位。围绕着教育经费、校长职位、教育局长不公、教师品德问题的争论,占据了《大分湖》大量篇幅。此中可见,民国初期教育开办推行之艰。

1925年后,从第10期起,《大分湖》报以较多的篇幅,报道了吴江地区国民党的活动。国民党各党部在吴江各区纷纷建立,凌莘子对此也颇为积极。国民党吴江县莘塔区分部第四次代表大会即在《大分湖》报社召开。值得注意的是,此时北伐军尚未发展到吴江地区,吴江县域内国民党党部已如雨后春笋般兴起,也可见当时之军阀,对于地方社会控制尚不是很紧。
    
三、 社会问题

民国时期的吴江社会之中,赌博泛滥,以城区而论,就有赌馆二十余家,岁几无需日,甚至茶楼酒肆,竟亦公然设局,如是遑论市乡。吴江旅外学生会,在《禁赌运动宣言》中指出:“不但社会上没有正当职业的人,一天到晚靠赌钱生活,就是社会上的名流,也在赌窟里走出走进。就吴江各区赌风之弥漫,《大分湖》报分别就各区予以报道:

同里:继城厢而纵赌者,摇牌九无不通宵达旦,而头家之利,骇人听闻,则同里为最甚。有身家极好,若律师教务一辈人,亦有加入者。近且有龙灯夜会之举者,万人空巷。因治安上有危险而禁止,惟赌博则仍兴高采烈云。
   
北坼:北坼四周之小村落,以力田而居之者颇多,而积蓄寥寥,抒抽一空,一至新谷登场,换得金钱,不念雨淋日炙之烦,相约为牧猪奴戏,特殊为可慨。吴江刘县长为了禁止赌博之风,特意写了戒赌文章,分发各市乡。吴江县议会因为各区赌博之风盛行,而城厢为首善之区,特提议禁止赌博,并请县长严令禁止。吴江旅外学生会,也发出禁赌宣言。

为了禁赌,吴江县的学生联合起来求见县长,要求发起禁赌运动,立刻将老桌推倒,赌鬼不敢公然出头。事后政府秋后算账,要求各学校整饬学风。为此《大分湖》报特意发文呐喊,我们接了学生的电文,天日可鉴,血泪同挥,所以拟一篇文章去鼓励他们,还要希望新闻界予以援助的批评,进一步帮助他们奋斗

禁赌之外,1924年的吴江民间,比较关注的是双杨会双杨会是跨省、跨县、跨乡的水上盛会,每十年举行一次。始于清中叶,有记载的最近两次,分别为清末宣统三年及民国十三年。有记载显示,吴江跨乡的双杨会,如震泽、梅堰、盛泽三地,合在一起要耗资万余元。

而自1911年之后,双杨会赛事就一直未曾举办。到了1921年,又提出举办双杨会,这遭到了施子英等士绅的批评,要求停办。最终议定,缓三年再办。到了1924年,又有操办双杨会的议论,因为上次已出面阻止,施子英先生不便再行出面。凌莘子等地方贤达人士,开始对双杨会予以严厉批评。
   
在《大分湖》的评论文章中,更生严厉指出了双杨会的弊端,直接的危害,不过是害农、揖盗、糜费……事出意外的命案。间接的危害,比较尤其可怕。他接着指出,双杨原是太湖边的一个小村,历来又被震泽的账房盘剥得厉害,百分之八十的人是贫穷农人,仅有的少数几个读书人则比较豪滑。每逢水旱灾,就收买一些人散布谣言,说是上天发怒,而举办赛会,则可以消除灾害。然后自己则操办赛会,坐享其利。

面对双杨会的危害,吴江县政府也严令禁止举办,为此刘县长特意乘轮船前往震泽查禁,但却无效。更生不得不感叹,无如乡愚,难以理喻,日来依然兴高采烈,置法令于不顾,亦可异矣
   
清末的吴江,以枪船湖匪而闻名。进入民国时代后,仍然盗贼横行,吴江乌步村农家,夜里突然被盗匪抢劫,洗劫一空,一家母子二人均被刀伤,送到松陵医院抢救。有一户事主被盗匪驾船抢劫,并被击伤,呼啸而去,防捕不力。事后事主上书省署,指责刘县长缉捕不力,致使盗风日炽,民不聊生。为此刘县长被记大过一次。随后刘县长亲自督饬水陆各警,限期一个月,严厉查办盗匪。逾期不获,定予严惩。

这个刘县长,即刘式譔,于1923311日接任吴江县知事,此后事情不断,刘为此也焦头烂额。此次被记大过后,192583日,因囚犯脱逃,被依照《文官惩戒条例》处分去职。可早在1923年,《大分湖》在第2期上就已报道过囚犯逃脱。19231213日,一名兜售吗啡的在押囚犯,从监狱内挖通地板,从地板下方逃出监狱。可见《大分湖》颇有先见之明,刘县长如果早做预防,也不会丢官。

刘县长虽然去职了,但吴江的匪患问题,却一直未能得到处理。1925年,江苏当局因吴江匪患频仍,决定清乡。莘塔地区也成为清乡重点,为此群众恐慌万分。匪患之外,由于军阀军队在吴江县域内作恶,更平添地方上的骚乱。
   
《大分湖》报虽篇幅有限,但仍然不忘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每期总有一些八卦文字,如一篇报道读来让人喷饭不已。某村之尼姑庵,有年少尼姑数人。轻佻无赖姚某,乘醉夜闯尼姑庵,欲图非礼。不想姚某闯入日,年轻尼姑都不在,只有老尼姑一人。姚某恼羞成怒,整夜在尼姑庵痛骂,搞得老尼姑心胆俱裂。周边的一些人则认为老尼姑平日里太行解放,所以有此惊吓。

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在前后14期中,《大分湖》报以较多篇幅,报道了吴江地方上诸多社会事件,并为之呐喊疾呼。限于外界条件,《大分湖》报新闻采摘的条件有限,所报道者,也仅为当时吴江纷繁社会之一角,但足以使今人一窥当日吴江社会之风貌。

四、文人唱和

受南社影响,文学作品占据了《大分湖》的半壁江山,使得《大分湖》文学版面的作者队伍相当华丽。

在创刊号上,有南社叶楚伧先生的《紫云楼诗叙》。凌莘子好为诗,所成若干卷,名为《紫云楼诗》,故而叶楚伧先生以此为题,详叙诗事。也有南社凌太昭先生系列组诗《水西楼诗征》。创刊号上还有南社许半龙、沈厔庐等人诗作。名医许半龙的《梦饲千八百鹤龛联话》,显示出深厚的文学功底。

许半龙又名观曾,字盥孚,曾在上海中国医学院任教,是当时著名的医学家。但他的文学功底,则不为人所知。凌莘子特意著文,对他加以介绍,我友许半龙,朴学能文章,少受其母氏陈太夫人之教。尤孜孜于分湖百年间掌故

作为南社领袖,柳亚子对《大分湖》予以鼎力支持,除了在创刊号上写文章外,更发表了众多诗篇,如连载《吴根越角杂诗百二十首》,其中一些诗篇表达了他与凌莘子的深厚友谊,如我爱凌三一代才。南社史上,每逢聚会,必雅集酒宴,饮酒赋诗。柳亚子在组诗中,也描述了这种场景:“归舟仍指阿连家,入夜张灯四座哗。礼法岂为吾辈设,自排酒阵作长蛇。”“惊筵拇战疾雷轰,天外长河落酒钟。我与老陈同醉倒,横刀骂坐亦英雄。”“一举能倾三百杯,便教感慨上胸来。淋漓热血无从洒,强捉闲人抵掌谭。

陈去病则在《大分湖》上刊发了《柳寅伯先生墓表》。柳寅伯者,柳钝斋也,柳亚子先生之父,已在1912年故去。陈去病在1918年已作墓志铭,此次再作墓表,以为缅怀。才气逼人的金松岑先生,也在《大分湖》上接连发文。在《紫云楼诗序》中,他以磅礴的文笔,对凌莘子的诗予以赞美。如开篇写道:“天之气凝为至微,化为万千,布于苍冥,是曰云。人之气凝为至精,化为玄牝,诞为文章,是为诗。这些涉及到《紫云楼诗》的文字中,既可以看出凌莘子的诗歌精湛,也反映出他在南社中的重要地位。

南社中人在《大分湖》上所做文章颇多。如王玄穆《紫云楼记》《分湖旧隐图记》、沈昌眉《柳古槎先生分湖诗苑序》、张天方《老蛇集直译》、黄病蝶《延秋集叙》等。值得注意的是,进入1925年以后,南社文人诗歌类文章渐少。从《大分湖》的报道也可以看出,他们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当时的政治活动中。
   
民国时期,吴江一度出现了报业的兴旺,在吴江各区,涌现出了一批地方性报纸,如《新黎里》《新周庄》《新盛泽》《新平望》《新震泽》《新北厍》《新同里》等(《大分湖》1925年以后更名为《新莘塔》)。这些报纸均以字打头,反映了民国初期吴江地区的知识分子对社会的期望。

也正是由于期待,这些报纸均秉笔直书,对社会事务予以较多关注。同时又因为这些报纸创办者,大多系南社中人,也使得这些报纸蒙上了浓厚的文学气质。今日的研究者,如果能够集全这些报纸,加以解读分析,可以进一步再现民国初年吴江社会生活及南社文人群体之状态,此工作尚有待史家之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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